次日,李徹帶領(lǐng)眾臣?xì)w攏考卷,開始排名。
進(jìn)入最后對決的兩千三百三十八個考生,要在今日進(jìn)行最后的排名。
首先核對上場試卷,帖經(jīng)題錯誤率超過三成者,直接剔除。
隨后檢視墨義部分,錯誤超過兩道者,亦不予錄用。
最后評定下場試卷,邏輯題僅作參考,重點在于策問評級。
凡得‘下’或‘下下’者,要么語義不通、觀點混亂。
要么是吹捧世家官員掌權(quán)的無腦之輩,皆被李徹?zé)o情落榜。
經(jīng)過這層層篩選,原本兩千三百三十八份具備資格的考卷,最終僅剩下六百七十二份。
這六百七十二人,便是大慶第一次科舉會試的中榜者,獲得了進(jìn)士的功名。
他們?nèi)〉昧颂と牖蕦m的資格,將參加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
至此,李徹與一眾大臣已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
看著最終確定的名單,李徹雖身心疲憊,卻難掩興奮。
于是,大手一揮:“諸卿辛苦!”
眾人躬身回道:“陛下辛苦。”
李徹又道:“名單既已定下,即刻著人謄錄皇榜,明日清晨準(zhǔn)時張掛?!?/p>
“諸位愛卿都回去好生歇息吧,明日放榜!”
“臣等遵旨!”
眾臣亦是松了口氣,帶著滿身的疲憊,躬身退下。
明日放榜的消息放出后,如同長了翅膀一般,瞬間傳遍了帝都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參考的學(xué)子,無不將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那些早已因違規(guī)被剔除資格的,眾學(xué)子都陷入躁動之中。
有門路關(guān)系的,四處奔走,拼命打探風(fēng)聲。
沒有門路的,則干脆連夜涌向皇城腳下,希望能第一時間看到皇榜。
招賢館內(nèi),林清源尋到了張謙的學(xué)舍,卻見后者正和衣躺在床榻上,雙眼望著屋頂,似乎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張兄倒是氣定神閑?!绷智逶葱χ崎T而入。
張謙聞聲連忙起身見禮,臉上卻無半分喜色,顯得頗為愁苦。
林清源又道:“明日清晨便放榜了,我見館外已有不少同窗趕往皇城等候,張兄不去看看?”
張謙聞言,長長嘆了口氣:“林兄,我就不去了,在下已準(zhǔn)備收拾行囊,不日便返鄉(xiāng)務(wù)農(nóng)了?!?/p>
林清源訝然:“張兄何出此言?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張謙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非是難處,是在下自取其咎?!?/p>
“最后的策問......我一時激憤難耐,筆下失了分寸。對朝廷體制、官僚世家乃至陛下,都多有抨擊之詞,言辭激烈,近乎無狀。”
“情急之下,又淚落卷上,污了試卷。”
他越說聲音越低,緩緩坐回床榻,目光呆滯無神:“想那閱卷考官,見了如此狂悖不羈、又有污跡的卷子,定然隨手便扔到落卷堆里了?!?/p>
“張某奔波求學(xué)十余載,到頭來,仍是一事無成,或許今生便與這學(xué)問仕途無緣了?!?/p>
“不如歸去,侍奉老父,以盡孝道,了此殘生。”
林清源沉默了片刻,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張兄,莫要如此早下定論。”
“依我看來,當(dāng)今陛下與以往君王大不相同?!?/p>
“他既能打破常規(guī),向天下寒門大開仕途之門,其胸襟氣度便非凡俗帝王可比。”
“或許,他非但不會因張兄的直言而怪罪,反而會因此欣賞你的赤誠之心呢?”
張謙只是苦笑,連連搖頭:“林兄莫要安慰我了,再大度的陛下,那也是陛下。”
“我那般抱怨朝廷,抨擊時政,便是古之圣君,怕也容不下我這等狂生?!?/p>
見張謙仍是鉆了牛角尖,林清源也不再強(qiáng)勸,轉(zhuǎn)而道:“即便要走,也不差這一兩日?!?/p>
“就當(dāng)是陪為兄去看看皇榜,湊個熱鬧,如何?”
“若果真無名,明日我親自為你餞行?!?/p>
張謙看著林清源真誠的目光,心中微暖,終究不忍再拒:“好,便依林兄?!?/p>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張謙便與林清源及其一眾師兄弟結(jié)伴,來到了皇城之外。
此刻,皇城墻下早已被錦衣衛(wèi)和禁軍層層守衛(wèi),水泄不通。
城門口,一位頂盔貫甲的年輕將軍按刀而立,不怒自威。
皇城前的空地被黑壓壓的人群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后來的張謙等人根本擠不進(jìn)去,只能在外圍駐足等候。
放眼望去,盡是翹首以盼的學(xué)子,以及更多前來瞧熱鬧的帝都百姓,人聲鼎沸,比考試那日似乎還要擁擠。
“人真是不少啊?!绷智逶纯粗車缃吁嗟娜巳?,微微挑眉,“怎么感覺比考試時候人還多?”
他身旁一位同門師弟笑道:“師兄,這你就不懂了,除了等榜的學(xué)子,還有來看熱鬧的百姓呢?!?/p>
“這可是我朝第一次科舉,能中榜的學(xué)子那都是未來的官老爺,百姓們也想來沾沾喜氣,蹭蹭福運(yùn)嘛。”
林清源卻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等窮酸腐儒,有何福氣可言?”
“百姓們既崇拜讀書人,又畏懼讀書人背后的權(quán)力,書本知識無法推廣下去,這才是如今我朝文治最根本的問題所在?!?/p>
張謙正在細(xì)細(xì)琢磨林清源這句發(fā)人深省的話,忽然,只聽城門口那位將軍朗聲大喊:
“肅靜!本將乃嘉佑侯馬忠,奉陛下欽命,擔(dān)任本次皇榜護(hù)榜官!”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馬忠身上。
眾學(xué)子心中也有些吃驚,嘉佑侯......這么年輕的侯爺?
觀此人的歲數(shù),怕是還未及二十吧,竟然都成侯爺了。
馬忠繼續(xù)高聲道:“爾等聽好!稍后,大榜便會張貼于本將身后這面宮墻之上!”
“人潮擁擠,未必人人都能看清,但也不必推搡擠踏,以免發(fā)生意外?!?/p>
“等下自有禮部官吏,從榜末開始向前依次唱名。”
“凡考中者,一個都落不下,定會讓爾等聽個分明!”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最高點。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無數(shù)急促的呼吸聲。
馬忠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對皇城門左右的錦衣衛(wèi)開口道:
“開門,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