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甲進士及第,欽定第二名......慶州章函!”
錢斌的聲音傳遍全場,然而并未出現(xiàn)什么動靜,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章函?
此人是誰?怎么從未聽說過?
莫說是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絕大多數(shù)學(xué)子在腦海中飛快搜索。
想了半天,卻依然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會試排名靠前的那幾位,如張謙、林清源,乃至幾位略有聲名的落魄世家子,大家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
但這‘章函’二字,實在陌生得緊。
與此同時,皇城之內(nèi),宣政殿側(cè)殿。
文載尹陪侍在李徹身旁,透過微微開啟的窗欞,關(guān)注著外面的動靜。
聽到章函之名,文載尹也不由得微微挑眉,側(cè)身輕聲問道:
“陛下,老臣觀閱卷時,見您對那林清源的文章頗為贊賞,還以為您會點他為榜眼呢?!?/p>
雖說殿試和會試不同,殿試更看重皇帝的主觀想法,會試第一、第二的學(xué)子,不見得就能成為狀元、榜眼。
但林清源在一眾考生中算是極為出眾的,其才華被很多重臣欣賞,甚至超過張謙。
李徹目光望著窗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文老,林清源的文章確實不錯,格局宏大,但您應(yīng)該也看過章函的試卷吧?”
文載尹點了點頭,捋須道:“看了,通篇皆是務(wù)實之言,無半句浮華詞藻,尤其對刑名律法、錢糧核算、公文流轉(zhuǎn)等具體庶務(wù),提出了不少切中肯綮的見解?!?/p>
“正是如此?!崩顝剞D(zhuǎn)過身,解釋道,“此子出身于慶州一小吏之家,其父、其祖皆在府衙為吏,他從小耳濡目染,對這些基層運作的關(guān)竅了如指掌。”
“其文章所提之策勝在具體可行,直指吏治運轉(zhuǎn)中的積弊,朕讀了之后,多有收獲?!?/p>
“林、章兩者的文章,一者著眼于蒼穹,一者深耕于厚土,孰強孰弱,實難簡單評判。”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一絲深意:“可是,文老當(dāng)知,胥吏乃朝廷政令通達(dá)天下的根基,亦是朕亟需爭取和整頓的力量?!?/p>
“章函出身典型的小吏家族,點他為榜眼,其意義非同一般?!?/p>
文載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躬身道:“陛下圣慮深遠(yuǎn),老臣佩服。”
他明白,皇帝這不僅是在選才,更是在平衡布局。
寒門士子拉攏了,胥吏也不能不管,這些人都可以用來對付世家大族。
李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心中還有一層未宣之于口的考量。
林清源才華橫溢,背后更是神秘的云夢山,其背景李徹都拿不住。
此次會試,云夢山弟子高中者甚眾,已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狀元張謙又與云夢山眾人交好,關(guān)系密切。
這本身并無問題,賢才相吸乃是常理。
但若再讓林清源奪得榜眼,那么這個以云夢山弟子為核心,加上狀元張謙的小團體,在新科進士中的影響力將一時無兩。
屆時,難免會有同科紛紛歸附,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作為皇帝,他需要的是手下互相制衡,而非鐵板一塊的某個集團。
當(dāng)然,還有一個實際上不那么重要,但李徹潛意識里覺得頗為重要的原因:
探花郎,探花郎,自古探花多俊朗。
林清源那般白衣勝雪、風(fēng)度翩翩的人物,才更符合他對‘探花’這個名號的想象。
至于章函嘛......
。。。。。。
皇城之外,短暫的寂靜之后,人群終于反應(yīng)過來。
“榜眼在此!”有人激動地喊道。
眾考生循聲望去,只見人群中一個身影突然起身,投下一片陰影。
待看清此人樣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這......這是榜眼?
只見此人身材極為魁梧,比尋常人高了將近一個頭,肩寬背厚,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鐵塔。
皮膚是常年風(fēng)吹日曬的古銅色,面容粗獷,濃眉大眼,下頜方正,一臉激動之下,更顯得氣勢迫人。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直綴,但那衣服穿在他身上緊繃繃的,反倒更襯得他肌肉虬結(jié)。
這模樣,這氣勢......這是榜眼?怕不是屠夫吧!
說他生吃過人,大家都信!
就連見多識廣的錢斌看到章函的真容,也明顯錯愕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動。
但他終究是歷經(jīng)三朝的老臣,深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很快恢復(fù)了那副慈和的模樣,對著章函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認(rèn)可。
隨即不再耽擱,繼續(xù)開口道:
“一甲進士及第,欽定第三名......云夢山林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