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氾首次出使,便立了大功。
李徹得知消息后,自是欣喜不已。
喜的不是樸家服軟歸附,而是自己麾下多了一名頂級縱橫人才。
一個頂級使節(jié)的含金量可太高了。
張儀、毛遂、張騫、蘇武、班超、王玄策......
這些都是使節(jié)出身的頂尖人才,無不靠自己的能力影響了歷史走向,甚至一人滅一國的壯舉。
對于張氾,李徹報以重望。
此人才思敏捷,心思堅韌,是個主修合縱連橫之道的好苗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獲得上面那些人的功績。
于是封他為朝散大夫,可參與朝會議政,隨侍左右。
這個官職不高,為從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階。
但對李徹來說,有著很大的象征意義,那位一人滅一國的猛人曾經(jīng)就擔(dān)任過這個官職。
樸家服軟,奉軍在高麗的最后一個障礙就掃清了。
一個月連續(xù)不斷的征戰(zhàn)落下了尾聲,眾人總算是能坐在一起,好好休息一下。
當(dāng)然,李徹也沒有大意放松警惕,讓王虎率騎兵巡邏于邊軍,以防樸家出爾反爾。
其余眾將齊聚高麗王宮,慶功宴如約舉行。
火把噼啪作響,照亮了高麗王宮富麗堂皇的大殿。
李徹高坐于原本屬于高麗王的王座之上,原來王座下磚石已經(jīng)被鑿空,換上的磚石色彩不搭,看上去有些奇怪。
鋪著虎皮的臺階下,將領(lǐng)們簇?fù)碇顝?,分案而坐?/p>
絲竹之聲悠揚婉轉(zhuǎn),與中原的音樂截然不同,帶著一絲高麗特色的奇異感。
高麗舞女們身著彩衣,長袖飄飄,在殿中央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如風(fēng)中柳絮般搖曳。
將軍們觥籌交錯,談笑風(fēng)生,慶祝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殿下圣明!此戰(zhàn)過后,高麗再無起復(fù)之日!”王三春舉起酒杯,高聲說道。
李徹微微一笑,舉杯示意:“諸位將軍辛苦了,此番勝利,皆賴諸位奮勇殺敵!”
眾人齊聲高呼:“殿下千歲!”
李徹看向身旁的秋白,后者會意,輕輕拍手。
隨著一陣香氣飄來,宮女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菜肴擺上桌案。
眾將領(lǐng)早已饑腸轆轆,此刻更是滿心期待。
畢竟,李徹特意下令,讓王宮的王家御廚親自下廚,務(wù)必讓大家嘗嘗高麗的傳統(tǒng)美味佳肴。
然而,當(dāng)菜肴揭開蓋子,原本熱鬧的大殿卻漸漸安靜下來。
擺在眾人面前的,不是山珍海味,不是珍饈佳肴,而是一碟碟……咸菜?
各式各樣的咸菜,蘿卜干、野菜幫、芥菜疙瘩……
種類繁多,琳瑯滿目,卻無一例外都是咸菜。
將領(lǐng)們面面相覷,原本期待的眼神變成了疑惑。
胡強更是眼睛都紅了,差點沒繃住哭出聲來。
最后,眾人都看向了李徹。
“殿下,這是......前菜?”
“額,這菜都綠油油的,倒是挺養(yǎng)生。”
“要么還是先上肉吧,我們墊墊肚子?!?/p>
李徹也看向上菜的宮女,后者小聲道:“回殿下,這就是主菜?!?/p>
李徹輕咳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咳,高麗王宮……似乎,就只剩下這些了……”
賀從龍忍不住問道:“殿下,堂堂高麗王宮,連塊肉都沒有嗎?”
李徹尷尬地笑了笑:“想來,是李洧佑早就預(yù)料到城池會被攻破,提前將值錢的財物和糧食都轉(zhuǎn)移了吧……”
“我下令讓御廚按照高麗國宴的標(biāo)準(zhǔn)做的這晚宴,想必他們沒那個膽子糊弄我。”
一旁的文載尹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道:“殿下,真正的高麗國宴就是這些菜肴......”
大殿中沉默了片刻,隨后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哈哈,沒想到,我們攻破高麗王都,竟然只能吃腌菜慶功!”
“這高麗王,還真是夠摳門的!”
“不過,這咸菜的味道倒是不錯!”
看到文載尹尷尬的樣子,李徹也無奈地笑了笑。
雖然他知道后世韓國的國宴的確就是蘿卜、白菜泡菜,但沒想到這風(fēng)俗幾千年前就有了。
李徹只得揮了揮手,讓秋白去把軍中廚師找來,再做一些肉菜。
在場的將領(lǐng)無不是天賦異稟的武人,食量都不是一般的大,這點咸菜還不夠胡強一個人塞牙縫的呢。
隨著軍中大廚端來一盆盆噴香四溢的燉肉,這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就算是過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徹讓侍女泡了些淡茶,和眾人圍坐在大殿中,閑談賞月。
武將們都喝高了,聚在一起吹牛劃拳,還有抱著宮女上下其手的。
李徹并不在意他們失態(tài),打了這么長時間仗,享受享受怎么了?
這批高麗宮女雖姿色不錯,但他并不感興趣,索性就賜眾人一人一個。
眾武將頓時大喜,王三春、賀從龍這樣的莽漢迫不及待地拉著宮女去找房間,深入交流去了。
越云、花嬴等人臉皮薄一些,但也只是淺淺推辭了一下,隨后便紅著臉接受了下來。
唯有胡強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啃著羊腿。
霍端孝、文載尹、張氾、陳規(guī)等文臣沒這么豪放,謝過李徹賞賜之后,仍陪在李徹身旁閑談。
霍端孝抿了口茶,看向上首的李徹:“不知殿下準(zhǔn)備給樸家二兄弟封個什么官職?”
李徹?fù)u了搖頭:“此間事大,非我一人能做主,需問過父皇意見?!?/p>
“如今年關(guān)將至,我也是該起身回京了,正好將高麗之事親口報給父皇。”
霍端孝點了點頭,突然皺眉道:“殿下,如今高麗雖平,但半島局勢尚并非高枕無憂。之前高麗勢大,新羅、百濟便抱成團,才能穩(wěn)住三足鼎立之局面?!?/p>
“而如今我奉軍強勢入局,占據(jù)了從前高麗的位置,恐怕會讓高麗、新羅、百濟三國感到危機,團結(jié)在一起?!?/p>
“若是他們?nèi)龂R心,怕是對我軍不利啊?!?/p>
聽到霍端孝的一番話,李徹頓時酒醒了大半。
連忙虛心求教:“依正則所見,我們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臣以為,當(dāng)安撫新羅、百濟二國,讓他們知道我奉國沒有吞并他們之心?!?/p>
“至于如何安撫......”霍端孝看向文載尹,“文先生為高麗舊臣,當(dāng)更了解兩國才是。”
文載尹默默放下手中茶水,神色有些復(fù)雜。
身份和立場的變化,讓他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能感覺到奉國君臣對高麗的蔑視。
雖然李徹等人沒有在明面上表現(xiàn)出來,但那種輕蔑是從潛意識中散發(fā)出來的,由細(xì)微的動作和思想表現(xiàn)出來。
比如李徹賞賜眾將高麗宮女,再比如眾人對高麗國宴菜肴寒酸的嘲笑。
好在李徹說話算話,并未傷及高麗百姓,對李氏皇族也沒有折辱。
念及這一點,文載尹便愿意為李徹出謀劃策。
他想了想,開口道:“新羅不必多說,他們和大慶交好,只需殿下遣人出使,便可安撫其心?!?/p>
李徹微微點頭,三國之中新羅是最心向大慶的,甚至有些盲目崇拜。
一些新羅貴族都以將女兒送到大慶,當(dāng)伺候人的新羅婢為榮耀。
李徹看向張氾:“此事便交由張卿了,此次出使當(dāng)以震懾為輔,以安撫為主?!?/p>
張氾拱手道:“殿下放心,臣必不辱命?!?/p>
“至于百濟嘛?!蔽妮d尹面露難色,“百濟的統(tǒng)治階層是扶余人,不同于其下層百姓韓人,這個國家的話語權(quán)都掌握在八大氏族手中?!?/p>
“殿下若想安撫百濟,就必須要讓八大氏族對您心安,對付這些氏族,臣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辦法?!?/p>
百濟的情況有些復(fù)雜,國王不能完全掌握各部勢力,權(quán)力下放到各部首領(lǐng)手中。
所以形成了直屬于國王的官職和直屬于各部首長的官職,這樣一種二元體制。
“臣倒是......有一個辦法?!被舳诵⑼蝗婚_口道,“就是需要殿下稍微委屈一下?!?/p>
李徹好奇道:“說來聽聽,如何委屈?”
“嗯,其實也不算是委屈?!被舳诵⒚媛缎σ?,“貴族之間的交好,最便捷的方式便是聯(lián)姻?!?/p>
“臣聽聞那高麗王李洧佑的王后,乃是百濟貴族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