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么像墳包?”
肖葉看著面前壘好的土包,心里犯了嘀咕。
此地方圓百里的趙宋百姓幾乎都被屠殺的干凈,說是千里無雞鳴也不為過,尸體堆成山,也沒人處理,更別說入土埋葬了。
“誰這么勤快,還挖坑埋人?”
突兀里彎眉皺起,伸著一根手指抵在鼻子下面,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東瞅西看,隨口說了句,“估計是個大人物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肖葉臉色微變,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厲喝道:“來人,把墳包挖開!”
此言一出,左右金韃人皆是一愣,卻無人敢動。
挖人墳?zāi)梗@可不是小事。
哪怕是殺人如麻的金韃人,聽到這個命令,也是被驚得不輕。
突兀里彎眉一挑,黃褐色的臉上擠出一抹惡心神情,擺手道:“肖大統(tǒng)領(lǐng),殺人不過頭點地,俺突兀里不識幾個字,可也知道不能掘人墳?zāi)梗氵@位趙宋讀書人……嘖嘖!”
肖葉根本不管他說什么,厲喝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挖墳!”
“肖大統(tǒng)領(lǐng),夠了吧!”
此刻,突兀里也實在看不下去了。
肖葉抬起頭,眼底滿是瘆人的殺意,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聽到他牙關(guān)打顫的聲音,“突兀里,金韃將士的尸體橫七豎八的堆在戰(zhàn)場上,而這里有一座新墳,你覺得埋的會是誰?”
“誰!”
突兀里不以為意道。
“趙宋小太子的人?!毙と~沉聲冷喝,分析道:“肯定是趙宋小太子的人被俺的人殺了,趙宋小太子又無法帶著尸體逃竄,只能就地掩埋?!?/p>
可突兀里依舊不為所動,“那又如何,戰(zhàn)場之上敵我皆有損傷,不管是敵人,還是俺們的人,既然已經(jīng)入土,俺們就不能掘墳?!?/p>
“即便是趙宋人,他們也是勇士,俺應(yīng)該對勇士有足夠的尊敬!”
周圍的鐵浮屠甲士聽到這話,也紛紛駐足。
可肖葉怒哼一聲,根本不理,“婦孺之仁,還愣著干什么?這是俺的軍令,誰敢不聽,軍法從事!”
鐵浮屠甲士對視一眼,軍令如山,也不得不按令行事。
很快,墳里的人便被挖了出來。
一具年輕的尸體。
尸體外面用綢布緊緊的包裹著,依稀能看清尸體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尤其是胸口,一個碩大的血洞歷歷在目。
突兀里皺了皺眉,冷言嘲諷道:“肖葉,你們趙宋人對待同胞還真是夠狠的!”
隨即,他輕蔑冷笑,便帶著手下離開,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肖葉卻是不以為意,默默的說了句,“無毒不丈夫!”
他目光移動,落到了尸體上,嘴角上揚(yáng),露出一抹滲人的笑容,“趙宋小太子,俺會給你挖一個巨大的坑,等著你自己跳進(jìn)來。”
與此同時。
趙福金和高瑾她們已然安全地回到了東京府。
高瑾生怕趙福金有半點閃失,急忙將人送到了大內(nèi)皇宮。
當(dāng)聽說趙福金回來了,皇宮內(nèi)的人皆是一臉驚恐。
消息傳到內(nèi)院,趙佶得知后,整個人都受到了驚嚇,腳下一軟,竟摔坐在了地上。
“福金,她……她不是去了金韃大營,怎么又回來了?”
“難不成四太子不喜歡她,把她趕了回來!”
趙佶坐在地上,一臉的失魂落魄。
周圍的大班也被這個消息嚇得愣在了原地,竟然無一人上前攙扶他。
“還有誰回來了!”
趙佶顫抖著身體,自己緩緩爬起來,張口便質(zhì)問道。
大班立刻反應(yīng)過來,趕忙上前跪地,“回太上官家,還有一個人,說是太子的人?!?/p>
“湛兒的人?”
趙佶眉頭緊皺,心里一合計,一個不好的念頭升騰了起來。
難不成太子出了東京府?
他不會還去了金韃大營吧?
福金不會是他接回來的吧?
還是說,他又干了什么讓金韃四太子不高興的事?
惹怒了四太子?
四太子直接取消議和人。
把人給送了回來?
一連無數(shù)個念頭在趙佶腦海中冒出,他百思不得其解,顧不得整理身上的龍袍,抬手怒指道:“快,把人給我?guī)н^來,我有話要問她?”
越想越愁,愁容滿面,他恨鐵不成鋼的罵了句,“這個混蛋!”然后,狠狠的將案牘上的文房四寶推到了地上。墨水濺了一地,將他龍袍邊緣后沾染了不少。
“何栗這個笨蛋,我不是跟他說了,不準(zhǔn)太子出城嗎,他是怎么做的,連這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要是金韃人不想議和,那我的趙宋王朝可就要亡國了!”
“祖宗的江山就要亡于我之手了!”
他猛的扭頭,目光掃視著周圍的大班,眼底滿是憤怒,“把何栗也給我叫過來。”
“諾!”
大班也是頭一次見到趙佶如此憤怒,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應(yīng)了一聲,快步朝門外跑去。
“一群廢物,這么一點小事都干不好,我要你們有何用!”
此刻,趙佶心里又驚又怕,白皙的臉上映出一股股透著青色紅暈,連眼眸中都多了一道道血絲。
不多時,何栗先一步到了。
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何栗哀嚎的聲音。
“官家,官家,求你給我做主呀,我……我沒命活了!”
趙佶低著頭,坐在龍椅上,臉上的紅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鐵青色,兩顆眼眸全部被赤紅的血絲布滿,鼻翼也因為憤怒不停的起伏,雙手抓按在龍椅上,手臂上清晰可見一根根筋脈跳起。
“官家!”
門外又是一聲哀嚎。
趙佶慢慢抬起頭,先看到了兩個大班亦步亦趨的走了進(jìn)來,身后好像還抬著什么東西。
“這又怎么了?”趙佶沒好氣的說了句。
下一秒,何栗出現(xiàn)了。
只見何栗渾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就連臉上也用繃帶纏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就露出兩個賊溜溜的眼睛。
“官家,俺……俺差一點就沒法回來見您了!”
趙佶心里對何栗辦事不利的怨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馬上起身,迎上前去。
“何卿,你……你這是……馬車掉溝里了,還是被哪個不長眼的打了?”
“你跟我說,我去給你做主,不管是誰,我即刻下旨抄他的家,滅他的門!”
何栗聽到這話,老淚縱橫,磕磕巴巴道:“回……回官家,是……是太子殿下打的。”
趙佶剛剛還雙手握著他的手,滿臉關(guān)切,可一聽到這話,臉立刻拉了下來。
“廢物,你怎么不被他打死!”
“我怎么跟你說的,無論如何都要攔住太子,不準(zhǔn)他出城,你可倒好,這么點小事都辦不成,我要你何用!”
何栗聞言,心里更加委屈了。
他是沒攔嗎?
攔了!
幾乎把家底兒都拿出來了。
可是真的攔不住啊!
直娘賊,太子就是一頭狼,吃人的狼!
“官家,你是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氣,老臣命都豁出去了,可攔不住呀!”
何栗委屈巴巴道。
趙佶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清退其他人后,才慢慢說道:“你可知道,太子出了城,闖下了多大的禍患?”
“能有啥禍患,無非是殺了幾個金韃人,幾個將領(lǐng)?”何栗慢慢的抬頭,眼神中透著茫然。
“他……”
就在趙佶準(zhǔn)備開口之際,門外傳來大班的聲音。
“太上官家,人帶來了?!?/p>
趙佶使了個眼色,一甩長袖,背在身后,沉聲道:“進(jìn)來吧!”
隨后,就看到高瑾在大班的引領(lǐng)下,亦步亦趨的走了進(jìn)來。
“東宮屬官高瑾拜見太上官家!”
“起來吧!”
趙佶此時還保持著帝王該有的威嚴(yán),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陡然迸發(fā)而出。
高瑾微微側(cè)臉,看了一眼“五花大綁”的何栗,心里不由的一陣好笑。
“謝太上官家。”
趙佶皺著眉頭,冷言問道:“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又把茂德帝姬送了回來?”
高瑾不緊不慢,將趙湛偷偷潛入金韃大營,又如何救出茂德帝姬,還劫持金韃公主金翎兒的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當(dāng)聽到這番話,趙佶和何栗兩個人已經(jīng)徹底被嚇傻了!
趙佶心里就一個想法?
他說的人是誰?
是我孫子嗎?
這也太嚇人了吧?
何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子殿下單槍匹馬闖金韃大營,浴火重生救出茂德帝姬?
我的天呢?
開什么玩笑?
你以為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可能嗎?
這還是人嗎?
整個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足足沉默了一刻鐘,趙佶才將聽到的話,慢慢的消化掉,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你剛剛所言可是屬實?”
高瑾義正言辭回道:“句句屬實,皆是臣親眼目睹,如有半句謊言,臣愿意受千刀萬剮之刑?!?/p>
“嘩!”
趙佶和何栗齊齊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嘩然一片。
又是足足一刻鐘的沉默。
趙佶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祖先不佑,子孫無德,天要亡我趙宋王朝,罷了,罷了,此乃天意使然,非人力能為之?!?/p>
“看來我趙宋王朝龍脈斷絕,氣數(shù)已盡呀!”
何栗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馬上開口道:“官家,太子殿下只怕是徹底得罪了金韃人,議和之事,只怕是難了,這可如何是好?”
趙佶苦澀搖頭,“何卿,你與四太子交情頗深,你可還有其他辦法?”
何栗搖了搖頭,“老臣無能,太子之舉,已然將金韃人徹底激怒了,老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請官家另請高明吧!”
這可把一旁的高瑾看呆了,這對君臣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說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詞?
她立刻屈身上前一步走,開口道:“太上官家,難道我泱泱趙宋,就只能向金韃人乞和這一條路嗎?”
此言一出,趙佶和何栗這對君臣齊齊抬頭看向高瑾,眼神中滿是輕視。
高瑾可不管這個,繼續(xù)爭辯道:“如今金韃人雖陳兵于城下,可卻畏懼東京府城高池深,生怕死傷過多,不敢輕易攻城,而眼下他們的后勤補(bǔ)給又陷入危難,只要我們堅守東京府,不日金韃人便會自行退去,臣懇請……”
“住口!”
不等她說完,趙佶突然發(fā)怒,厲喝制止。
“怪不得太子整天滿口的胡言亂語,原來問題皆是出在你們這些東宮屬官身上?!?/p>
“來人,把這個狂悖之徒押入刑部死牢,擇日問斬!”
“官家!”高瑾一臉不忿,還想繼續(xù)解釋,可隨后便被立刻御前班直押了出去。
等到大殿內(nèi)只剩下何栗時,他這才驚懼道:“何卿,此事還交由你處理,無論如何,議和之事都不能再有任何閃失?!?/p>
“你告訴金韃四太子,只有他們答應(yīng)議和,什么條件我都同意!”
“諾,老臣遵旨?!焙卫鹾鋈粏柕溃骸澳翘拥钕隆?/p>
“讓他死在外面得了!”
趙佶開口一聲怒罵,隨即便是一陣急促的咳嗽,煨了一杯茶才緩過來,“何卿,賠款可以加,湛兒不能有半點閃失,絕對不能。”
“諾。”何栗低著頭,一對三角眼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與此同時。
皇宮內(nèi)院,趙福金悠悠的醒了過來,她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我這是在地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