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
祁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邊放著搪瓷缸,正拿著報紙在看。
這時,外間傳來響動,他翻報紙的動作頓了頓,然后不緊不慢的放下報紙,站起來整理身上的衣服。
等公安破門而入的時候,他正在扣棉襖的口子。
“你們來了啊?!逼钫旖呛Φ闹鲃哟蛘泻?,似乎對于這一幕毫不意外。
領(lǐng)頭的公安臉色更冷了,沉聲道,“帶走!”
話落的一刻,立刻有兩個腰間配槍的公安上前來,將祁正反剪胳膊拷住,押著往外走去。
另有人立即進(jìn)了祁家各處搜查起來。
“天爺啊,還真的是來抓祁主任的啊,這、這是不是弄錯了?”有人看見被押出來的祁正,忍不住驚嘆的道。
但也有人看見這一幕,不但不意外,臉上還露出解恨的表情。
眼見人就要上車走了,祁正媳婦終于爆發(fā)出了些力氣,連滾帶爬的往前爬去。
“不能,你們不能抓走他!我男人可是革委會主任,你們怎么有膽子抓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你們住手,住手?。 敝粡倪@簡單的兩句話里,就可見祁家隱藏著的跋扈。
祁正聞言,想轉(zhuǎn)頭說些什么。
可還沒動作,就被公安按住了頭,按著推進(jìn)了車?yán)铩?/p>
“哐”一聲,車門關(guān)上。
這一天,派出所的車幾乎就沒停過。
抓捕任務(wù)從一大早開始,一直到太陽都落山了,才堪堪停下。
這中間,有人看到公安大聲叫屈,有人看到公安驚慌的想要銷毀證據(jù),也有人干脆想要反抗逃跑。
但最終卻都被抓捕歸案,只除了一個人——祁鈺生。
公安去革委會家屬院兒抓捕祁正的同時,也另有一隊人去了祁鈺生的住處。
但是沒人。
不但沒人,房間里的火爐子也冰涼得沒有一絲熱乎氣兒。
顯然至少有一天,這里沒有人在。
去市委,市委反饋的消息是,兩天前祁鈺生就請了病假,沒有來上班了。
公安查封了祁鈺生辦公桌上的所有東西,留了人盯著后,就迅速去其他地方搜捕。
而祁鈺生犯罪,祁鈺生疑似潛逃的消息,也炸懵了市委一眾人。
怎么會呢?
祁秘書那么好的人,怎么會呢?
但跟紡織廠職工一樣,看著公安這么大的陣仗,再等聽說祁正也被逮捕后,眾人就是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接連幾天,事情一件比一件大,全城的人簡直看得眼花繚亂,聊八卦都恨沒有多長幾張嘴。
明明是數(shù)九寒天的,明明年底了,眼見沒多久就要過年了,可大家愣是不怕冷,一堆堆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話題還不是副食店供應(yīng)了啥,今天有沒有肉賣。
而是誰誰也被抓了,老婆跑了,只留著孩子可憐;是誰家老娘受不住刺激,撅過去了。
像是年節(jié)提前了,提前進(jìn)入了慶祝的環(huán)節(jié),除了當(dāng)事的少數(shù)人外,其他所有人都是滿臉興奮。
就連醫(yī)院的醫(yī)生和病人也不例外。
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池硯輝就是再想瞞著池硯彬,也瞞不住。
“哥,爸媽到底怎么了?我已經(jīng)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哥你別騙我了,快告訴我!”眼見池硯彬又激動了起來,池硯輝抹了把臉,上前按住他。
“哥不騙你,你別亂動。硯彬啊,咱們沒家了?!币痪湓挸隹?,池硯輝就紅了眼睛。
他深吸口氣,看著愣怔住的池硯彬,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不!不可能!”池硯彬大吼一聲,“爸媽怎么可能會貪污,一定是公安弄錯了!”
“是池早,肯定是池早找藍(lán)家人使的壞,肯定是他們!”
“哥,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nèi)ヅe報,我們?nèi)ゾ劝謰?,池早她……?/p>
“硯彬!”池硯輝提高聲音打斷。
他紅著眼睛,直視池硯彬僅剩的一只左眼,“不是池早,和池早沒關(guān)系?!?/p>
“咱們家以前的日子……你真的覺得正常嗎?那些衣服、精細(xì)糧、肉,你的零花錢,自行車,還有其他很多,你真的覺得正常嗎?”
“怎么不正常,那就是、就是……”看著池硯輝憔悴的樣子,池硯彬狡辯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嘴唇張合著,半晌忽然死死抓住池硯輝的手,聲音發(fā)顫,“哥,那爸和媽會、會怎么樣?會被、被……”
槍斃兩個字,池硯彬怎么也說不出口。
但池硯輝明白他的意思。
他從嗓子里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不知道,應(yīng)該、應(yīng)該不會吧?!?/p>
“硯彬,你要好好聽醫(yī)生的話,萬一、萬一的話,也能去見見爸媽最后一面,聽見沒有?”
病房里靜了一瞬,下一刻爆發(fā)出池硯彬滿是絕望的哭嚎。
隱約還能聽見池硯輝的哽咽聲夾雜在其中。
武裝部。
繼聽說了蔣守國的事情后,沒過多久,有公安去了革委會家屬院兒的消息,就緊跟著傳了過來。
池早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去抓捕祁家人的。
從被人販子擄走,把祁家有問題的推測告訴藍(lán)弈到現(xiàn)在,兩個多月的時間,總算是拿到確鑿證據(jù),可以抓人了。
池早長長舒了口氣,因為蔣守國形象崩塌而消沉的心情都跟著轉(zhuǎn)好了幾分。
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卻沒有持續(xù)多久。
很快,池早就知道了祁鈺生提前逃跑的事。
她心里一沉,臉色瞬間難看得嚇人。
“早早,怎么了?”王阿姨發(fā)現(xiàn)了,連忙擔(dān)心的詢問。
池早閉了閉眼,將情緒收斂起來。
“王姨我沒事,這不是聽見壞蛋提前跑了,就有些生氣么?!?/p>
“可不是讓人生氣么!”旁邊聽到池早這話的嬸子,立刻附和,“聽說那逃走的王八崽子干了好些壞事呢。”
“他大伯就是那個革委會的。嘖,那里頭的人,之前亂著的那些年,一個個的可惡毒著呢?!?/p>
“真是,這種狗東西,咋能讓他跑了呢?老天爺就該降道大雷下來,給他們劈死才好呢?!?/p>
食堂里的人再次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王阿姨見池早沒事,也加入了進(jìn)去。
池早卻沒有再說話。
她只是擰眉思考,思考有哪里會是祁鈺生可能逃走和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