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讓池錦年失望了,池早才沒工夫滿足他的好奇心。
她快速吃飽了肚子,簡單洗漱了下,就上了二樓。
而也如她所說的那樣,這一晚,嘔吐三人組果真沒能回來。
飯后,池錦年耐不住許琴的纏煩,兩口子去蔣家,輾轉(zhuǎn)把電話打到了縣派出所。
得知三人果然去了認識的人家里借住,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至于更多的,比如牛車為啥沒拉他們,池珍珍安頓的怎么樣了,這些就要等三人回來再慢慢問。
池早出來上衛(wèi)生間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兩句池錦年和許琴的說話聲,她只當(dāng)是逗趣的笑話,冷笑了下,就徑直回房間睡覺。
這一晚,池早沒有做夢,一覺到了大天亮。
以前也有不會入夢的時候,所以她并沒有多想。
另一邊,特殊任務(wù)大隊駐地。
藍弈吃完飯回到宿舍,整理好尤挽彰的東西后,忽然不知道該干什么。
因為停職的關(guān)系,突然閑了下來,他很是不習(xí)慣。
藍弈左右看了看,衣服洗了,衛(wèi)生每天都在打掃,床單被褥也是前兩天出任務(wù)回來剛換的,肥皂味都還沒散,也不用洗。
他抿了下唇,干脆拿了本書認真看起來。
正看的投入時,宿舍門被敲響了。
“進?!彼{弈應(yīng)了聲。
下一刻,宿舍門被推開。
“稍等我一下?!彼{弈沒抬頭,又說了句。
他正看的內(nèi)容,還差一點點就看完了。
藍尚武聞言沒應(yīng)聲,他站在門口,瞅見臭小子被停職也沒鬧情緒,還知道看書學(xué)習(xí),心里滿意的點了下頭。
他徑直進來走到書桌邊,想看看藍弈在看什么書。
只是吧,等走到跟前,還沒低頭往書上面去看,先瞅見了藍弈手邊的小東西。
咦?
藍尚武粗黑的眉頭一挑,好奇的伸手就去拿。
“啪!”
一聲脆響。
還沒碰到,他手就被打開了。
藍尚武:???。?/p>
“臭小子!你打誰呢!”他怒道,抬手就往藍弈后腦勺扇了過去,那動作,又快又狠又準!
“嘶!”藍弈被打的吸了口氣。
但他還不忘先把小東西拿到手里,才抬頭朝藍尚武看過去,“爸,你怎么來了?”
“怎么,聽你這意思,老子還不能來了?”藍尚武瞪眼。
藍弈懶得跟他掰扯這些,起身把凳子讓出來,“坐,吃飯了沒有?”
聽到臭小子還知道關(guān)心自己,藍尚武哼了一聲坐下去,沒再罵人,但也沒回答吃沒吃飯。
“去,把門關(guān)了,我有事跟你說。”藍尚武道。
藍弈倒水的動作一頓,看了藍尚武一眼,心里有了猜測。
他把搪瓷缸遞給藍尚武,走到門口。
宿舍門外,還站著藍尚武的警衛(wèi)員,兩人對視一眼,藍弈沖人點了下頭,關(guān)上房門。
“圖紙的事,有結(jié)果了?”藍弈回來問道。
藍尚武喝了口水,點頭,“有是有了。但……”
他比了兩根手指,“剩下那枚,明天會繼續(xù)找?!?/p>
“臭小子,領(lǐng)導(dǎo)讓我來跟你談話,我再問一遍,關(guān)于消息來源……”
“爸,那天在家我就說了,不管再問多少遍,換誰問,我的答案都不會變?!彼{弈打斷道。
他看著藍尚武眼下的青黑和臉上的胡茬,抿了下唇,態(tài)度放軟了點。
“之前就不說了,現(xiàn)在證實消息是真的,那就證明,她沒有惡意,而且是信任我才會把消息告訴我的。所以……”
“爸,我得對得起她的信任,也得給予同等的信任和保護。這一點,希望組織能理解?!?/p>
“瞧你這話說的,組織啥時候不理解了?”藍尚武聞言,沒好氣的又給了藍弈一個白眼。
藍弈也不惱,只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將態(tài)度表現(xiàn)的明明白白。
藍尚武見他這樣,嘴唇動了動,長嘆口氣。
私心里,他其實還是想讓藍弈把消息來源說出來的,畢竟這事兒事關(guān)重大,他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他是真怕他扛不住萬一出點意外,這輩子就完了。
可大義上,身為一個男人,一名軍人,他能抗住壓力,始終有信于人,有擔(dān)當(dāng)于組織,作為父親,藍尚武又很是驕傲。
“也罷!”
片刻后,藍尚武拍了下大腿,“既然你不改決定,那以后這條線就你負責(zé)吧?!?/p>
“領(lǐng)導(dǎo)說了,送出消息的那位同志,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只要合理,組織都會盡力滿足。這一點,你一定要告訴他。還有……讓他務(wù)必保證自身的安全?!?/p>
這話的意思……
這是以為消息人,也就是早早,是潛伏在敵人內(nèi)部的同志了?
藍弈垂了下眼,沒有糾正也沒解釋。
旁邊,藍尚武說著站起身,拍了拍藍弈的胳膊,“你也是,自己也注意點?!?/p>
“行了,老子走了,你繼續(xù)忙你的吧。你媽出差,你哥嫂也不在,家里就你奶奶一個人,我得趕緊……”
趕緊什么,話沒說完。
卻是藍尚武趁著拍胳膊的動作,想出其不意去搶藍弈手里的小東西,卻不想還是被避開了。
他有些惱怒,“臭小子,不就一個小玩意嗎?給老子看看怎么了?”
“不給!”藍弈卻一點父子情都不講,“想都別想!”
他又面無表情的補了一句。
想看他的小毛驢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誰來了都不可能!
“滾滾滾!你個不孝的東西,明天趕緊給老子滾回去上班!”藍尚武氣黑了一張臉,再不想看這個糟心兒子一眼,丟下話大步就出了宿舍。
上班?
不用停職了?
藍弈心里高興,也不忘沖已經(jīng)走遠的藍尚武喊,“回去記得吃飯,吃清淡軟和點兒。”
“滾蛋!”樓梯拐角處,傳來藍尚武的怒聲。
這一天,不管是池早還是藍弈,都收到了好消息。
而在另一個時空,1984年。
距離池早車禍去世,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三年。
又是一年清明節(jié),烈士陵園里,祭拜掃墓的人很多。
有人拿著花,有人拿著吃食,也有人拿著酒。
這其中,有一個獨腿拄拐,穿著舊軍裝的男人,他提著一個籃子,藍子裝的很滿,有酒有肉有煙有糖,有很多東西。
還有一把綠油油的,看上去似乎是青菜一樣的東西。
他要祭拜的人很多,他去了很多墓碑前。
每到一個墓前,他就會從籃子里拿一樣?xùn)|西出來,擺過去。
會低聲對著墓碑說些話,也會拄著拐,動作不太靈便的仔細把墓碑上的灰塵擦干凈。
就這么一個又一個,籃子里的東西越來越少,只剩那把綠油油的菜時,男人終于到了最后一塊墓碑前。
他沒先動作,而是看著碑上的字,很長一會兒時間后,才紅著眼睛壞笑一聲,把籃子里的香菜放去了墓前。
是的,那綠油油的東西,赫然就是一把香菜。
“麻溜兒吃吧,”男人對著墓碑說,“不準吐,全咽下去,聽見沒?”
他看著墓碑哼了一聲,“別求饒,不吃香菜又咋了,惡心也得吃!”
“誰讓你小子打賭輸了呢?愿賭服輸知道不?趕緊的,一根都不準剩,全都咽下去,我看著你咽?!?/p>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好像對面真有個不吃香菜的人,正一臉嫌棄又痛苦的,萬般不情愿的把香菜往嘴里送。
吃一口,嘔一下。
想求饒,想好哥哥好兄弟的求饒,可獨腿男人卻一點不心軟,就那么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他的慘樣兒。
有風(fēng)吹來,吹動了香菜一片片小小的葉子,也吹散了正在求饒的人影。
獨腿男人,也就是高山,抬手抹了把臉,抹掉眼眶里的淚水。
他看著青灰碑身上——烈士李大志之墓幾個字,又哼了聲,“行吧行吧,看在你小子連個肉塊塊都沒剩下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
“下次,下次可不準耍賴皮,再惡心也全都得吃了,聽見沒?”
又抬手抹了把眼睛,高山不再說話,拄拐上前幾步,仔細的擦著那冷冰冰的墓碑。
他和李大志是同一年入的伍,也是同一年被選拔進的特殊任務(wù)大隊。
因為各種原因,他和李大志關(guān)系最好,也最喜歡欺負這個不吃香菜的兄弟,總想偷偷往他碗里放香菜,就喜歡看他氣得跳腳的樣子。
畢竟,香菜那么好吃,他當(dāng)然要跟好兄弟分享。
李大志氣狠了,在一次出任務(wù)前,就提出要跟他打賭,誰要是受傷或者傷的更重,算輸誰輸。
他要是輸了,他以后都不準再吃香菜,直到下一次任務(wù)再贏回來。
反之,李大志要是輸了,一個月至少吃一回香菜,吃多少聽他的。同樣直到下一次任務(wù)再贏回來。
幾年前越戰(zhàn)戰(zhàn)場上,他丟了一條腿。
李大志趴在他病床邊,邊哭邊強扯著笑,說他完蛋了,這輩子都再也贏不回來,再也不能吃喜歡的香菜了。
不吃就不吃,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他退伍了,只希望李大志能一直一直贏下去。
可幾個月前,李大志在東北某市執(zhí)行任務(wù)時,遇到炸彈,和另外三個戰(zhàn)友一起,粉身碎骨,連塊大點的肉都沒剩。
相比下來,他才只丟了條腿啊。
所以最后的最后,還是李大志輸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