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
池硯彬嫌棄的表情頓在臉上。
他都這樣了,其他人的反應(yīng)只會更大。
池錦年和池硯輝保持著拉扯的動作,愣怔著僵在原地。
許琴聞言拿筷子的手一緊,臉上先是露出一絲迷茫,但很快就被復(fù)雜的表情取代。似恍然、似心虛、又似難堪。
“看來是沒有一個人記得啊。”池早看著他們的反應(yīng),語氣冷嘲。
縮著脖子的李大媽心道,不,我記得,剛才我就想到了。
沒錯,池早和許琴、池珍珍三人生日是同一天。
因著這個原因,許琴一直覺得池珍珍和自己的母女緣分是上天注定的。
所以從小到大,對池珍珍的疼愛一點不遜色于兩個兒子。
也是因此,等后來池珍珍被“害死”了,她就越發(fā)怨恨池早,完全把她當(dāng)做仇人對待。
卻完全忘記了,池早才是那個她親生的,和她有母女緣分的人。
池早沒過過生日。
上輩子,在大河村的時候,程家虐待她都嫌不夠,哪可能會記得這些?
等后來回了池家,別說有人給她慶生,送上祝福了,每年的十月二十,她只會過得比平時更慘。
因為那一天,許琴會更想念池珍珍,相應(yīng)的,就會更怨毒了她。
記得上輩子的兩天后,也是早飯的飯桌上,她被許琴兜頭砸了一碗滾燙的粥。要不是她反應(yīng)快側(cè)過了身,眼睛怕是就被燙了。
也就不會有后面捐獻(xiàn)眼角膜的事。
還有池硯彬,每年的十月二十,不管她在哪里,他總能找到她,辱罵、詛咒、甚至是動手。
更會獅子大開口的問她索要東西,左一句是她欠的,右一句是她害了他姐……
就像她死的那天,也是十月二十,池珍珍和許琴的生日。池硯彬打電話和她要錄音機(jī),她沒辦法,跑去賣血,卻出了車禍。
可池家人接到醫(yī)院的電話,卻無視她正命懸一線,只高高興興去機(jī)場接池珍珍回家。
她死了,孤零零一個人死在手術(shù)室,卻到死都沒有一個人記得,她也是那天出生的啊。
“看來池科長所謂會好好對我,關(guān)心我的話果然都是騙人的啊,呵!”
池早冷嘲著刺了池錦年一句,又看向許琴,“還有許主任,說什么十月懷胎,你生的不是女兒,是空氣吧?”
是空氣吧!
一句話,讓許琴臉上的復(fù)雜全部變成了難堪,一時間竟有種不敢和池早對視的感覺。
“不是的早早,媽媽只是……”她想說自己只是不小心忘了。
可男人也就罷了,身為女人和母親,十月懷胎啊,但凡有一絲用心,又怎么會忘?
但、但……
但什么,許琴心里急切,可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池錦年也難堪得厲害,他面皮一陣陣發(fā)緊,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保衛(wèi)科,看到池早腳穿草鞋的一幕。
他嘴唇蠕動了兩下,再說不出要教訓(xùn)池早的話,只干巴巴找補道:“你、你才回家,我和你媽工作又忙,一時沒想起來也是人之常情?!?/p>
“不過你放心,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爸媽到時候肯定會一起幫你慶祝,你……”
池錦年頓了下,眼見池早臉上的嘲諷一點沒減少,他咬牙,“這樣,除了送你和珍珍一樣的禮物,我再額外給你二十塊錢,你拿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總行了吧?”
二十可不少了,他一個采購科的科長,一個月工資才七十出頭。
“行啊。”池早爽快的點頭,“但禮物我就不要了,一共三百六,給吧?!?/p>
她說著,斜靠在樓梯欄桿上,朝池錦年的方向伸出了手。
“什么三百六,你聽錯了吧,我說的是二十。”池錦年一臉疑惑。
“一年二十,十八年不就是三百六么?怎么,這么簡單的算術(shù)題,我一個小學(xué)沒畢業(yè)的文盲都知道,池科長你可是大學(xué)生,總不會算不出來吧?!?/p>
“我只說今年,什么時候說十八年了。池早,家里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你別太過分!”明白過來池早是什么意思,池錦年火氣當(dāng)即就忍不住了。
三百六、三百六,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
別忘了,他幾天前才剛給了她八百!
”過分?“池早嗤笑,“看來你們根本沒想補償我,沒想真心對我好啊。呵,虛偽!”
冷笑一聲,池早再懶得糾纏下去,抬腳繼續(xù)上樓。
師父還在醫(yī)院呢,這么一群爛人,不值得她浪費時間。
“早早妹妹,你怎么能這么說爸爸。你一晚上沒回家,他可擔(dān)心你了,你……”聽見池錦年要多給池早錢,池珍珍眼底妒意升騰。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池早這個泥腿子,竟然敢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三百多。
三百多,怎么可能!
就是沒給她交罰款前,池錦年和許琴那么疼她,都不可能一次給她這么多。
何況現(xiàn)在池家沒錢了,池早還不討人喜歡,就更不可能了。
并不知道池早已經(jīng)訛了八百塊,池珍珍聞言心當(dāng)即放下,果然下一瞬就聽見了池錦年的怒喝聲。
“誰擔(dān)心她了?不知足的東西!給點好臉就不依不饒,還說我們虛偽,你才是不孝的討債鬼!”
身后,傳來池珍珍煽風(fēng)點火和池錦年惱怒的聲音。
池早卻理都沒理,她回房間拿上東西,很快就出門去了醫(yī)院。
早飯草草結(jié)束,除了池硯彬還不愉的嘀咕兩句外,一時再沒人說起要去吃西餐的話。
書房。
許琴緊跟著池錦年進(jìn)去,“老池,生日忘了早早確實是我們疏忽了,不過你那么直接就拒絕她的要求,她不會跑出去跟人告狀,說我們對她不好吧?”
“她現(xiàn)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說的話肯定有人信,要是……”
許琴話沒說完,就見池錦年從書房上鎖的矮柜里拿出一張紙,“說啥,她都親手寫了我們對她很好的證明信,還能跑出去說啥?”
許琴詫異,因為忙著照顧生病的池珍珍,她還沒聽池錦年說起這事兒。
如今聽說后,看著紙上歪七扭八,錯別字也不少的證明信,許琴松了口氣。
她把東西還給池錦年,看著他重新鎖進(jìn)矮柜里。
柜門開關(guān)時,內(nèi)里的模樣短暫展露出來。
只見里面放著幾個文件袋,兩個筆記本,一沓姜黃色的票據(jù)和一個匣子。
那匣子跟矮柜是一體的,還上了兩道鎖。
等池家人上學(xué)的上學(xué),上班的上班,全都走后。
池珍珍懶洋洋的癱坐在沙發(fā)上,只覺還是客廳更舒服。
不像她現(xiàn)在住的保姆房,地方不大,窗戶更是小,憋憋屈屈的,跟二樓的房間根本沒法比。
可恨,都是池早,不然她哪兒用受這種罪。
要是有什么辦法,能把池早徹底趕走就好了。
池珍珍擰眉正想著,卻聽院里傳來喊她的聲音。
“有人嗎?池珍珍,是不是池珍珍家?”
找她,誰???
池珍珍疑惑,但畢竟是城里長大的,她可認(rèn)識不少人,有不少同學(xué)朋友在。
所以聽見有人找她,池珍珍也沒太驚訝,起身就走出去了。
卻不想……
“你說誰找我?”她驚恐的看向面前陌生的男人,臉上血色瞬間退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