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的自行車,你也不準再……”騎。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池硯彬卻猛地住了嘴。
他迎著池早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渾身一個激靈,前幾天的記憶這才洶涌著冒出來。
他下意識想往池錦年身后躲,但眼角余光看到客廳里的人,立刻又止住了動作。
對,現(xiàn)在和前幾天不一樣,他哥在,銘偉哥也在,他還能怕了區(qū)區(qū)一個池早?
這么想著,池硯彬立刻梗起脖子,朝池早瞪回去。
“瞪我干啥?別以為我怕你!本來房間和自行車就是我姐的,你就該物歸原主!”
“爸媽,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他說著,又轉向池錦年和許琴尋求支持。
許琴忙著哄池珍珍呢,聞言頭都沒抬,只理所當然的說,“硯彬說的沒錯,池早,你現(xiàn)在就上樓收拾東西去,趕緊從珍珍的房間里搬出來?!?/p>
池錦年也贊成,他先前之所以沒攔著池早住二樓的房間,就是想著池珍珍不在,先給她住一段時間也行。
但如今珍珍都回來了,那確實沒有再讓池早霸占房間的道理。
“這兩天我已經(jīng)讓李大媽在她房間放好床了,中午那會兒我親自盯著她給你鋪的被褥,都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了?!?/p>
“你放心,這回絕對不會再讓你打地鋪,你直接進去就能住?!背劐\年看著池早,一副邀功的語氣,心想這下她該滿意了吧。
可池早聽著幾人的話,卻只想冷笑。
所以,在他們看來,有一張床可以睡,哪怕是要和李大媽擠一間屋子,她也應該知足,應該感恩戴德是嗎?
如果這事兒是在一個正常的家庭,那她確實該滿足。
可問題是,憑什么讓她和人擠,而池珍珍就能舒服的一個人住一間房子?
正好李大媽住的那間屋子門開著,池早側頭看了過去。
五六個平方的大小,原本擺著李大媽的床和桌柜,就已經(jīng)有些擠了。
如今靠墻的地方又塞了張一米二的床進去,更是連下腳的地方都不剩,自然也沒地方給她安置桌子柜子。
而且說是兩張床,各人睡各人的,可因為房間太窄,床和床之間只有一道不足腳長的縫隙,人想走過去都得側著身子硬擠。
如此又和一張床有什么區(qū)別?
想起上輩子入冬后,她搬進李大媽的房間,卻每天都被她擠得貼墻睡,翻身動作稍微大點就會被她又掐又揪的日子,池早就眼神發(fā)冷。
“怎么樣,是不是挺好的?”卻是池錦年,他察覺到池早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
越看心里越滿意。
其他人聞言,也往李大媽的屋子看,“確實不錯,想來比在鄉(xiāng)下的條件好太多了吧?!?/p>
蔣銘偉跟著附和。
“呵!”
聽到這話,池早冷笑一聲,“既然你們都覺得好,那直接讓池珍珍住進去不就行了。也免得還要搬來搬去的麻煩,不是么?”
“那怎么行,珍珍從小都是自己睡一間,哪兒能習慣和別人擠!”卻是蔣銘偉下意識反駁。
“而且,這房間這么小,連個書桌衣柜都沒有,珍珍可受不了這樣的苦?!?/p>
“喲,剛才讓我搬的時候,不還說挺好的嘛。怎么這會兒輪到池珍珍,就開始嫌這嫌那了?”池早一副驚詫的語氣,臉上卻滿是嘲諷。
“你一個農(nóng)村長大的,怎么能和珍珍比,她……”
蔣銘偉話沒說完,就被池早打斷,“她什么,她不就是個剛從農(nóng)場回來的勞改犯嗎?”
“要是我沒記錯,像她這種勞改犯,在農(nóng)場里可都是好幾個人擠一張大通鋪的,沒錯吧?”
“怎么在農(nóng)場勞改的時候,就能跟人睡一屋,如今才剛刑滿釋放就立刻嬌氣起來了?”
池早一口一個勞改犯,偏偏還唇角帶笑的故意看著池珍珍咬字重音,直聽得她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早早妹妹,你怎么能這么說我!你明明知道我是被逼的,我……嗚嗚嗚,我不是勞改犯,我不是!”
池珍珍哭得好不委屈,那柔弱無助,梨花帶雨的樣子,看得蔣銘偉一瞬好像心都疼了。
“池早,你少污蔑珍珍,你……”
“污蔑?笑死人了!”池早再次搶過話茬,“難道她不是才從農(nóng)場回來么,難道她在農(nóng)場一個月不是勞動改造而是吃喝玩樂去了么?”
“還有,”池早頓了下,眼睛微瞇看著池珍珍,“是不是被逼的,你自己最清楚。想讓我讓出房間……”
她勾唇,視線從所有人面上掃過,“做夢比較快,你們可以試試?!?/p>
話落,她再懶得多說,轉身就往樓梯走去。
明天就是十月一了,有時間和他們打嘴仗,她寧愿趕緊睡覺祈求能有新的線索。
“爸媽,嗚嗚嗚,你們知道的,我就是被逼的。明明公安同志都查清楚了,早早妹妹為什么還不相信我啊?!?/p>
“珍珍乖,池早就是個狗脾氣,你別理她?!?/p>
“是啊姐,池早那人冷心冷肺的,心狠的不得了,她就是故意氣你呢,你可不能上當?!?/p>
“那、那我的房間……”
身后,傳來池珍珍的哭訴和池家人勸哄她的聲音。
池早卻只當沒聽見。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盡管天才剛黑不久,還遠沒有到休息的時間,但還是躺在了床上,閉眼強逼著自己入睡。
今晚有些陰天,月亮被云層半遮半掩著,只有很少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偶有秋風起,卷著高低不一的蟲鳴,鉆入池早的耳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池早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她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終于要睡著了。
果然,沒多久,熟悉的夢境出現(xiàn),一幕接著一幕。
“吃吧,都是你愛吃的?!?/p>
可直到這句粗嘎難聽的男聲出現(xiàn),哪怕池早瞪大了眼睛,卻依舊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她不禁著急起來,這是上輩子石小滿犧牲日期前的最后一次夢了,難道真的不能再給她點提示嗎?
老天爺,求你,求你!
池家那群人渣都好好的活著,憑什么石小滿就得死!
這不公平,不公平!
耳邊,廣播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響了。
池早頹然的閉了下眼,知道這就是最后的結果了。
她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意識正在從夢境中抽離,只等現(xiàn)實中的房頂將面前的烈士墓取代。
可,讓池早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徹底轉醒前的一瞬間,這么多天都一成不變的夢,終于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