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早沒想到會有人追上來。
看見停在身邊的車,聽見池硯輝喊自己上來時,她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怎么了,還生大哥的氣呢?”池硯輝見她只是看著,卻不上車,“對不起,先前只想著幫忙干活能讓你和珍珍和好,忽略了你的傷還沒好,是大哥考慮不周。以后肯定不會了,大哥和你保證?!?/p>
他說著,探身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再原諒大哥一次吧,好不好?”
好不好?
沒什么好不好的,也談不上原不原諒。
畢竟對他們,她早就已經(jīng)不抱任何幻想了。
池早沒說話,就著打開的車門坐了上去。
但有車坐,能省了自己走路,傻子才不坐呢。
見她肯上車,池硯輝大大松了一口氣,以為池早這樣就代表原諒自己了。
他笑著和池早說起話來,哪怕池早并不吭聲,可他還是很想和她多說點什么。
大概開了十分鐘,就到了農(nóng)場附近的公交車站。
“就把我放這兒吧?!背卦缯f了上車后的第一句話。
“不用,坐公交要轉(zhuǎn)兩趟車,得好幾個小時呢。大哥直接送你回去。”池硯彬卻沒停下。
池早嗤笑一聲,她看著后視鏡里車后座上大包小包的東西,瞟一眼池硯輝腕上的手表。
“一點多了,你送我回去再來農(nóng)場,怕不是天都黑了吧。要是不來,許主任倒是可以自己坐車回城,可池珍珍沒有這些東西,今晚都沒辦法睡覺吧?!?/p>
“或者……”她又故意加了一句,“干脆就讓池珍珍睡光板床算了,反正現(xiàn)在天氣也不冷。你瞧,我都還穿著草鞋呢,怎么樣?”
怎么樣?
想到池珍珍從小到大的嬌氣樣子,池硯輝就沒有辦法回答,以至于又一次沒有注意到池早對許琴的稱呼。
他只氣自己怎么剛才光顧著追人,就把后座的東西給忘了呢。
現(xiàn)在……
“早早……”池硯輝面有難色,話還沒說出口,卻已經(jīng)告訴了池早答案。
“停車吧,”池早說,“我開玩笑呢,你不用為難。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回去?!?/p>
話落,也不管有沒有停穩(wěn),池早就徑自打開了車門。
池硯輝連忙踩下剎車,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池早走下車的身影,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直到公交車開走,遠遠看到池硯輝還在站臺看著,池早卻只覺得可笑。
確實,這一世池珍珍沒死,池家人對她確實比上輩子好了不少,連道歉的話都會和她說了。
可那又怎么樣呢,沒有池珍珍時還好,但只要遇上池珍珍,讓步的人永遠是她。
所以她的決定是對的,這樣的親人,她不要。
不再看池硯輝,池早回頭,閉上了眼睛。
等到市區(qū),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池早去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包子,就邊吃邊匆匆往醫(yī)院去。
之前從縣醫(yī)院出院時,醫(yī)生就交代她今天得去換藥。
還開了個藥單,讓她到時候拿給市醫(yī)院的醫(yī)生。
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的時期快要結(jié)束了,那些人不甘心就此打住,一路走過去,池早遇見了好幾波鬧事的人。
等到醫(yī)院一看,果然走廊里也有很多掛彩帶傷的等著看醫(yī)生。
池早沒辦法,只能掛了號等護士叫人。
期間還聽旁邊有人說起二手貨商店抓到特務的事,池早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驕傲的勾唇,心想她還幫忙抓人了呢。
可還沒等她得意,就緊接著想起了藍弈賠的那七十多塊錢……
池早剛翹起的唇瞬間又落了回去。
啊啊,煩人,真煩死這些和池珍珍沾邊的人了,為什么就不能離她遠遠的呢!
真是想起來就晦氣!
“池早,池早是哪位?”
這時護士的聲音響了起來,池早把讓人心煩的錢拋去腦后,連忙站了起來,“我,是我!”
護士打量她幾眼,“小姑娘你這名字挺特別啊?!?/p>
池早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特別嗎,不過是池錦年的敷衍之作而已。
池珍珍,池早,只一個名字,就代表了池家人的態(tài)度。
她跟在護士身后走進醫(yī)生辦公室,順手把門關(guān)上。
“哎哎,等一下!”
不遠處一個男同志緊忙著跑過來,卻還是沒趕上。
他看了看關(guān)上的門,干脆站去了旁邊。
辦公室。
醫(yī)生給池早檢查完,“恢復的不錯。但要想不留疤,接下來幾天還是要多注意?!?/p>
她說著,幫池早把藥換好,重新綁了紗布。
全都弄好了,但池早卻沒走,“醫(yī)生,如果我想再買一些別的藥,您這邊也能開嗎?”
“別的藥,什么?”
“就平常治頭疼腦熱的那些,和……”池早頓了下:“治心臟病的藥?!?/p>
“心臟?。俊贬t(yī)生抬頭看向池早,“你心臟不好?有檢查報告嗎?”
“不不,不是我,我?guī)蛣e人買的?!背卦缵s緊擺手,“那大夫……沒有檢查報告能買嗎?”
“那可不行?!贬t(yī)生搖頭,重又忙了起來,旁邊護士示意池早可以出去了。
池早嘆口氣,算了,醫(yī)院買不到,就只能去黑市想想辦法了。
她跟在護士身后,哪知前腳才走出去,迎面差點就撞上人。
“同志你好,請問你是叫池早嗎?”
池早還沒說什么,擋在面前的男同志就先開了口。
他指了下池早的頭,“那什么,我能問一問,你這個傷是怎么弄的么?”
傷?
想到卷毛連特務都認識,池早沒說話,只警惕的看著男人。
男人看她這樣,反應過來,連忙解釋,“不不,同志你別誤會。我不是壞人。那什么……”
他左右看看,聲音低了點,“我叫王建軍,我爸叫王志峰。你還記得之前武裝部丟錢票的事嗎,我爸是市武裝部后勤科的科長……”
王建軍一番解釋,池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因為她舉報了池珍珍,找回了武裝部錢票的同時,也間接救了他們一家人。
尤其他爸王志峰,因為丟了錢票被批斗,腿都被打斷了。但凡錢再晚個一天半天才找回來,王志峰的腿都保不住。
“我從公安同志那聽說了你的名字,一直就想找機會謝謝你。但這幾天我爸做手術(shù),我們一時沒顧上,剛才聽見護士喊你的名字,因為比較特別,所以……”
王建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頭,“那什么,池早同志你今晚有時間嗎,方便的話我們一家人都想請你吃頓飯,算是感謝?!?/p>
感謝?
池早笑起來,大眼睛彎彎的,被人這樣真心道謝的感覺還真不錯。
想到自己只是想毀了池珍珍死遁的計劃,卻真正救了人,池早就更高興了。
不過吃飯還是算了,畢竟她舉報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救人。
這么想著,池早就要開口,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笑著朝王建軍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