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復(fù)無處宣泄的焦躁因為殷溪的歸朝而緩解,長安君霍絮留在宮內(nèi)替周惜朝看病,他在道門里呆了十幾年,武藝雖難登頂,醫(yī)術(shù)卻很不錯。
周惜朝的病有了轉(zhuǎn)機,周復(fù)卻也得知了他在盧如璧手下的遭遇。
崔太妃死于盧氏一族之手,周惜朝又因他們纏綿病榻,周復(fù)心頭的焦躁變成了無邊的怒火。
他下令將本已經(jīng)被周惜朝赦免的盧氏族人盡數(shù)流放嶺南,盧氏一族乃是幾百年的大世家,即便傾覆,子弟姻親盤根錯節(jié),周惜朝下令赦免也是為了不牽連眾多。
但周復(fù)儲君一怒,將原先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們?nèi)妓腿チ藥X南喂蛇蟲鼠蟻。
而此時周惜朝第二次派往草原要盧如璧的使者再一次空手而歸:
“那呼圖吾斯對天朝大不敬,使者過去,他終日飲酒做樂,宴席上與盧如璧把酒言歡,親如兄弟。”
“他留著盧如璧這廢物做什么?”殷溪臉色陰沉著,內(nèi)心頗為嫌棄。
周復(fù)卻笑了起來,淡淡道:“他這是惡心我?!?/p>
“不……不僅如此?!笔拐卟亮瞬令~頭上的汗,這才小心道,“微臣在單于的大帳里,還見著了一個女子,她……”
“女子?”
“那女子想來是胡人的貴戚女子,聽人說端王在草原游說之時,寵幸了這名女子。她如今已經(jīng)生下了端王的兒子?!笔拐咝⌒囊硪淼溃皢斡陔m未曾昭告天下,但也一直善待盧如璧公子和這女子,微臣想著,莫不是要留個把柄?!?/p>
天朝王子的血脈留在異族手中,難免他日不會成為禍患。
哪天草原繁盛了,中原有變,沒準就會打著這個王子的名頭來打劫。
“端王這個畜生,真是個禍害,死了還不讓人安心?!币笙獝汉莺莸馈?/p>
霍絮柔聲哄她:“那女子生的是不是端王的血脈也未可知,他如今民生凋敝,哪里有本事來攻大周。不過是養(yǎng)著來惡心人罷了?!?/p>
周復(fù)瞇了一下眼睛,沖霍絮笑了一下:“惡心人?這可不是惡心人這么簡單,這是收留叛黨,不服天朝教化。”
他站起身看著殷溪:“本宮母妃的孝昨日已經(jīng)除了?!?/p>
“???”
“孝除了,該是將軍建功立業(yè),興兵討賊的時候了?!?/p>
討伐胡人十八部的檄文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兵部接到監(jiān)國太子的命令,立即著手興兵之事。
糧草輜重準備著,各地將官也都收到了調(diào)遣的密令。
上一次與胡人的交戰(zhàn)還是五年前驃騎將軍霍云一舉大敗呼圖吾斯的祖父與父親,將他父子二人斬殺與漁陽城外。
贏得太過漂亮,呼圖吾斯登基之后依舊見到霍云就跑。
打了幾百年,都是防御戰(zhàn),驃騎開始主動出擊,斬殺單于父子。
如今要傾舉國之力,徹底剿滅草原深處的胡人,如何不讓大家熱血沸騰。
殷溪一連在書房忙了好幾日,常常連晚飯也吃不上,霍絮終究是忍不住,拿了食盒過去找她。
“放著就行?!币笙詾槭撬惋埖男P丫頭,頭也沒抬的說了一句,繼續(xù)看公文。
霍絮把食盒放在案上,淡淡道:“你昨日就沒吃晚飯,今天怎么能還不吃?!?/p>
殷溪一聽是他,把手上公文放下,揉了揉眉心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要打坐練劍么?”
霍絮在她面前站著,過了許久才道:“你是東南水軍大都督,怎么北伐的事情,要你過去。”
“我雖然領(lǐng)南路兵馬,但弓馬騎射也未嘗荒廢,我的兵將里,也有不少是隨著驃騎將軍在北疆打仗的?!币笙崧曊f。
“可是,阿云就在上谷,有什么事不能……”
“他不會同意北伐的。”殷溪苦笑了一聲,“太子要建功立業(yè),要擒殺盧如璧,驃騎不會答應(yīng)的。”
霍絮低了低頭,他心里頭翻涌著莫名的情緒,讓他緩緩的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殷溪。
“為了一個盧如璧,值得嗎?”
“值得?!币笙f。
“皇帝的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了,過幾日,他就能徹底清醒過來?!被粜跽f,“他以后會很健康,我有把握,讓他長命百歲,你們能不能,不要打這場仗?!?/p>
“盧如璧傷了他,就得死?!币笙f,“阿絮哥哥,我不是什么好人,大善人,大善人做不成將軍。”
“你別這樣……”霍絮覺得這樣的殷溪十分的陌生。
殷溪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輕輕說:“呼圖吾斯是個蠢貨,他如今留著叛軍首領(lǐng),端王的兒子,若能借此機會,畢其功于一役,中原將再無邊患?!?/p>
“這世上哪有什么畢其功于一役的仗!”霍絮也火了,“你殺我,我殺你,你們殺的完嗎。殷溪,中原剛剛經(jīng)歷一場判斷,這樣勞師遠征,我怕你……”
“你怕我輸?”殷溪笑了,“我不會輸?shù)?,太子不會允許失敗,這一仗,將會傾舉國之力,我會斬殺呼圖吾斯和盧如璧?!?/p>
霍絮還想說什么,殷溪卻打斷了他:“停戰(zhàn)的話,不要讓太子聽到,他如今聽不得這個,他要借此機會滅了胡人十八部,成就千古功名,不想聽喪氣話?!?/p>
“阿云不會同意的。”霍絮激動的說。
“已經(jīng)布告天下,他反對也沒用了?!币笙溃皟O(jiān)國,要他配合,他不得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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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拿到公文的時候正是夜里,周晚吟在他的書房里看書,學胡語。
霍云在北疆呆了很多年,他的大將軍府建的很氣派,比京城的要廣闊很多。
他們早與周惜朝商議,安定了之后,要在北疆邊境開通商貿(mào),讓胡人和漢人互通有無。
有霍云坐鎮(zhèn),很快就能變成富庶城邦。
然而互市的消息還沒放出去,霍云就接到了朝廷要北伐的詔書。
“是太子下的令,他瘋了不成!”周晚吟驚了。
“陛下前些日子病的不清,讓這小子監(jiān)國。他竟然……”
霍云把公文放在案上,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
“你大哥不是來信,說陛下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么?這……”周晚吟指了指案上的公文,一臉麻木,“他醒來能給這撤回去么?!?/p>
“儲君發(fā)的詔令,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撤的?”霍云疲憊道,“若真撤了,他的威信蕩然無存。朝廷的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