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從寒門小官一步步爬上一方刺史的人,沈鈞勇毅果決,敢想敢做。
周晚吟很滿意,她背過身去,冷冷的下令:
“建章軍聽著,端王一黨挾持太后出逃,在小河關(guān)被擒,陛下有令,就地格殺?!?/p>
殷溪沖她的軍士一揮手,鮮血很快染紅了淺灘。
回程的時候,殷溪難得的和周晚吟一起坐著馬車。
“今日你成婚,其實(shí),派個親信帶兵就可以了?!敝芡硪髡f。
殷溪解開身上帶血的衣甲,把外衫脫下來丟在一邊。
淡淡道:“絞殺當(dāng)朝太后這種事情,我不放心別人來。”
“可是婚禮……”
“拜堂已經(jīng)拜過了,花車?yán)锏娜耸钦l不重要。”她說著又補(bǔ)了一句,“車簾是幻影紗的,雖然看著輕薄,但看不清里面?!?/p>
“那……酒宴怎么辦?”周晚吟又問。
“新婦身體不適,就不出來敬酒了,我歇息了?!币笙馈?/p>
“也是,反正酒宴上新娘子沒什么事兒?!敝芡硪飨胂胗X得也算合理。
就是這婚禮辦的不倫不類的,那霍絮也是倒霉,他離開京城這么多年,說是霍家旁支子弟,其實(shí)早已不同京中往來。
這陌生的婚禮,他怕是不大好過。
殷溪也不知想到什么,沖趕車的車夫喊了一聲:“再快一些。”
“你不是不急么?”周晚吟打趣她。
殷溪也沒反駁,她低低的嘆了口氣,沖周晚吟道:“天快黑了,早些回去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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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很快降臨,殷家的宴一時半會兒是散不了了,好在主持婚禮的是皇帝,周惜朝興致好,他到場同眾人飲酒說話。
又體恤霍絮是道家還俗,讓他早早回去陪新娘子去了。
眾人也知道這一整天,鎮(zhèn)南將軍都沒露面,這一樁聯(lián)姻,只怕是殷家也是不愿意的。
也沒多為難霍絮。
只是難免心里頭總覺得這婚事,看起來不大美妙,真是時也命也,昔年風(fēng)流天下的長安君,竟然也淪落到如今這境地。
洞房是殷溪平日里的臥房,里頭布置的隨意,擺設(shè)并沒有動,只將床帳換了顏色,門上貼了大紅的喜字。
殷家眾人都知道婚事是唬人的,外頭要留著體面,內(nèi)里卻是冷冷清清的。
“將軍有公務(wù)出去了,今夜也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公子且先在屋里歇息一晚上?!笔虖馁N心的吧燈燭點(diǎn)上,又往爐子里添了炭火,煮著熱茶。
“多謝?!被粜跽f,他把繁瑣的禮服頭冠摘了,取了一本書就著燈燭看了起來。
那侍從見他呆呆的,也不怎么說話理人,走到門口又補(bǔ)了一句:“將軍說了,公子只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一般,只書房和演武廳不要過去,將軍不喜歡生人?!?/p>
霍絮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提醒自己不要亂走,他有些難堪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的?!?/p>
“你又亂講,演武廳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币笙蟛阶吡诉^來,沖那侍從揮了揮手打發(fā)他下去。
她大步進(jìn)了門里,看霍絮臉上尷尬的神色,隨手將門掩上,淡淡道:“你別聽他胡說,我這府里也沒什么精貴的東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去書房……”
她說著又解釋道:“朝廷不少公文文書都在里頭,不好讓人隨意進(jìn)去。”
“我知道了?!被粜醯?。
他平靜的把手里書放下,起身又點(diǎn)了幾盞燈,屋子里又亮了一點(diǎn)。
殷溪也不知說什么好,就靜靜的站著看他。
霍絮點(diǎn)了燈,又拿剪子去剪燭心,他和霍云生的很像,但殷溪每次見到霍云的時候,都覺得他堅(jiān)硬如磐石。
英姿勃發(fā),皎皎如明月高懸。
但霍絮卻很不一樣,哪怕是他最風(fēng)光無限的時候,她也覺得這個人可望可及,是她可以隨意觸及的存在。
“怎么了?”霍絮感知到了她的目光,疑惑的抬頭望她。
“沒什么。”殷溪沖他笑了笑,隨意找了個地兒坐下來,繼續(xù)看他。
“這剪子鈍了,不好用了,你用這個?!币笙蝗挥X得這人有些好笑。
她起身從袖子里摸了一把短匕首出來,遞給霍絮。
霍絮伸手去接,一低頭,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你殺人了?!彼f。
殷溪面色一僵,她來的倉促,已經(jīng)換了外衫,還是叫他看了出來。
“是吧?!彼f。
真是麻煩,臉有七八分相似,他怎么就沒有驃騎殺伐果斷呢。
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殷溪天馬行空的想著。
“你別難過,我又不是吃人的女羅剎,不會隨便殺人的?!?/p>
殷溪看他臉色實(shí)在難看,終究是耐著性子解釋起來。
霍絮長久的凝望著她,企圖從她的面龐上看到十幾年前那個小女孩的痕跡。
可是他什么也沒有看到。
時光已經(jīng)過去了太久,十二年前的殷溪,是個調(diào)皮的小丫頭,對女工半點(diǎn)興趣都沒有,終日跟在大哥殷淵的后頭。
那時候他同殷家大公子交好,同習(xí)雙魚劍,兩人同進(jìn)同出。
殷淵的身后總跟著個小尾巴。
小尾巴是紅色的,小姑娘愛紅色。
“對不起……”霍絮說。
“你對不起我什么?”殷溪嚇了一大跳,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人,看他滿面風(fēng)塵,一時間有些心酸。
心酸里又夾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