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社是若梅園辦的。
坐席安排的很妙。
男席和女席是分開的,但殷溪和柴子安一個男席最右,一個女席最左。
今日來的都是年輕人,柴家的長輩聲稱不愿意拘束了年輕人,都不在場。
柴子安遠(yuǎn)遠(yuǎn)瞧見周晚吟來了,故意把身子朝著右邊傾,同殷溪說笑。
少年少女們看他情意綿綿的樣子,都艷羨的看著,紛紛打趣他們。
果真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周晚吟也不生氣,她緊了緊身上精雅無比的狐裘斗篷,在眾人的注視下,大大方方往前走。
花月卻低著頭不敢進(jìn)去了,她臉上這個樣子,進(jìn)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么?
采蓮怎么會放過她,當(dāng)下和兩個侍女一起,架著她胳膊,扶她一起過去。
賓客們清清楚楚的見到了柴家公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被打的灰頭土臉,鬢發(fā)散亂,鼻青臉腫。
實在是又滑稽又可憐。
柴子安心疼壞了:“這是怎么回事!表妹!你好狠的心,竟然將花月打成了這個模樣!”
柴子安平日里喜歡附庸風(fēng)雅,他的美婢也常帶出去過給他的好友們看過的。
這多情公子身邊的美貌大丫鬟如此狼狽,眾人忍不住小聲議論了起來。
花月紅腫的面龐上含著淚,朝著柴子安搖了搖頭,無聲的告訴他,自己沒事。
柴子安當(dāng)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息事寧人,他盛氣凌人的看著周晚吟,眼中露出明顯的厭惡,嫌棄。
“表妹,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霸道歹毒的女子,我很慶幸,要同我成婚的人是殷溪。”
周晚吟清一臉無辜的看著柴子安:“表哥,你怎么能這么說我?!?/p>
柴子安有意在眾人面前埋汰她,便站起了身,大聲道:“表妹,當(dāng)日你父母雙亡,兩家稀里糊涂的定了婚事,這婚事其實我是不愿的。”
事涉婚姻私密事,本就好奇的眾人這下更激動了!
傳言柴家公子曾經(jīng)和落魄的表親訂婚,原來就是她??!
柴子安神情正直:
“從前我說你雖然出身平民之家,但性子小意溫柔,是頂好的姑娘,我這是騙你的。”
“什么?”
周晚吟傷心欲絕的看著他,幾乎要支持不住暈倒。
柴子安見她果然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柔弱自卑,越發(fā)得意起來,繼續(xù)貶低道:
“你是孤女,父親還是白身,本就不是婚配的好人選,如今看來,你非但出身不好,心性也歪了,別的本事沒有,倒學(xué)了不少內(nèi)宅的陰私手段,著實不堪?!?/p>
花月哀求的拉著柴子安的手,低低的說:“公子,你別這樣說,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一直不說話的殷溪看她這樣,突然起身走到了周晚吟面前,冷冷的看著她:
“周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不滿,盡管對著我來,不要為難這些丫鬟?!?/p>
周晚吟:“?”
她有病吧……
殷溪看她不說話,臉上還盡是委屈不解,越發(fā)惱怒:
“你不要擺出這副柔弱的樣子,我生平最恨這些手段,你要是恨子安負(fù)心,你應(yīng)該去找他糾纏,你欺負(fù)他身邊無辜的婢女做什么!你就只會欺負(fù)女人嗎?”
周晚吟:“……”
她咬著牙扯過了低著頭的花月過來,大聲道:“我沒有打她,我也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p>
殷溪正義的凝視她:“你不曾打她,她為何成了這個樣子?”
周晚吟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
殷溪有那么一瞬的懵住。
周晚吟站直了身子,收起臉上的傷心絕望,妥帖得體的沖看熱鬧的賓客施了一禮,這才道:“表哥的身邊的大丫鬟為何這個樣子,說起來,我也不知道,諸位既然撞見了,不妨做個見證,也好說明白了,洗刷我的冤屈。”
她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到了正中間。
烈烈寒風(fēng)中,賓客們都看清楚了,外頭傳的含含糊糊的同柴子安有婚約的這位姑娘,她生的十分美麗。
清俊秀氣,大方得體,身上擁著價值連城的銀狐球。
并不像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我本是寄居在公府里的親戚,出身寒微,方才表哥身邊的這位丫頭去請我過來,說我家世不好,不該進(jìn)這雅會,但表哥可憐我,準(zhǔn)我過來見見世面。我怕驚了各位貴客,便推辭了。這丫頭不知怎么的,突然拼命責(zé)打自己,我這才慌忙過來……”
“這丫頭也太不會說話了,沒規(guī)矩。”賓客里有年歲大些的說道,“即便是出身微寒些,到底是親戚?!?/p>
賓客們低聲交頭接耳了起來,有人便出口問周晚吟家世。
周晚吟微微笑了笑,毫不理會柴家人發(fā)黑的臉色,字句清晰的大聲道:“我叫周晚吟,我的祖父,乃是太祖七世孫丹陽縣君?!?/p>
此言一出,年輕的公子小姐們都沉默了。
縣君家的孫女,那也是宗室了,又是公府的表姑娘,這都來不得?
周晚吟繼續(xù)道:“我祖父雖然是縣君,但父親是白身,表哥的侍女說在坐都是官家子弟,我原不該來……”
“你……你胡說,花月怎么會傳這種話?!辈褡影舱一亓死碇?,激動的說。
周晚吟正色道:“此事關(guān)系國公府的聲譽,我怎么會胡說呢,秋韶院七八個侍女丫鬟都能作證的,不僅如此,殷家也有個侍女在場,也聽見了?!?/p>
殷家侍女十分尷尬,她家主子挑中了柴家公子做女婿,柴公子的大丫鬟拉著她一道兒作伴去傳話,她沒多想,也就去了。
卻沒想到攪和進(jìn)了這等事情了。
她不傻,她家主子搶了人家姑娘的未婚夫婿,她再當(dāng)眾撒謊打周晚吟的臉面,周晚吟下不來臺,殷家也不好下臺。
誰的丫鬟都能作證周晚吟不好,獨獨殷家的不能。
那就只能是花月這個婢女蠢笨,傳錯話了。
她沉默著片刻之后,點了點頭,認(rèn)同了周晚吟說的事實:“確實是柴公子的侍女驕橫,惡奴欺主,傳錯了話,奴婢親眼所見?!?/p>
她話一出口,眾人哪里還不明白?
遠(yuǎn)房宗室的姑娘,還是親外甥女,都能算出身不好?
柴家如今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么?
不過就是看人家姑娘是個孤女,貶低人家唄。
若是這姑娘再軟弱些,受了埋汰不說,便只有自己躲在閨房里抹眼淚的份了。
柴子安覺得眾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對勁,心頭火起,不悅的橫了花月一眼,抬手就是一耳光:“你這賤婢,怎么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