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吟踏進刺史府大門時,春日的細雨已經(jīng)徹底停了,日光破開淡淡的云霧,光亮一片。
沈刺史端坐庭中高位,臨安城大小官吏隨侍兩邊,女眷們紛紛以團扇遮面,走到了近前瞧熱鬧。
“縣主,你這是鬧了哪門子的脾氣……”顧微雨立在盧如璧身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手中團扇指著霍云,面色不屑中帶了幾分戲謔。
“你真以為帶了面具我就認不出來,這不是你帶在身邊伺候的小白臉護衛(wèi)么?!?/p>
縣主出行,羽林軍中侍衛(wèi)隨行本是規(guī)矩,但周晚吟并沒有顯赫的親王父兄,人家自然下意識覺得她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不配用羽林郎。
顧微雨用著“小白臉護衛(wèi)”這詞,顯然就更多了幾分曖昧骯臟。
周晚吟并沒搭理她,而是望向了沈刺史,微微笑了笑:“沈刺史好雅興,我有些私事要過問吳家的姬妾,沒成想,竟跑到你這里來了?!?/p>
顧微雨聽到姬妾兩個字臉色就變了,心頭恨的牙癢癢,面龐上卻委屈的看了沈刺史一眼,一句話也不說。
臨安風(fēng)俗,小夫人素來也是有些體面的,沈刺史心中厭惡周晚吟不懂規(guī)矩,又見這知情解意的微雨娘子如此識大體,更加不悅了。
“微雨娘子同賤內(nèi)乃是閨中密友,她來我這里,本沒有什么稀奇??h主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執(zhí)意要為難一個內(nèi)宅姬妾做什么?”
他雖然是同周晚吟說話,他的目光卻是冷冷的盯著霍云,似笑非笑道,“竟還找了這么個東西來冒充驃騎將軍。”
“你又怎知,我不是驃騎將軍?”霍云冷冷道。
“就你?”沈刺史都樂了,“你哪里像是驃騎將軍!”
“哪里不像?”霍云的目光透過面具,淡淡的落在眾人的身上。
“哪里都不像!”
盧如璧自人群里走了出來,他手上還拿著酒壺和酒盞,緩步踱到了霍云身邊,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起來。
“你身量高,從身形上看,確有幾分像他,可惜啊……”
“可惜什么?”霍云抱著手臂看他。
“可惜……驃騎將軍,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北R如璧嗤笑一聲,他湊近了面前肩背挺得筆直的年輕人,面色不屑。
然后又有些浮浪的沖一旁的周晚吟笑了笑:“縣主,你太任性了?!?/p>
“你就這么肯定,我不是霍云?”霍云的聲音冷冷的想起。
“他曾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這些兒女情長,他根本就不會搭理?!北R如璧冷笑了一聲。
“你……”
周晚吟不高興道:“我有人證,鎮(zhèn)南將軍殷溪,一會兒就會過來,她能證明,這就是驃騎將軍。”
“驃騎將軍我們又不是沒有見過,他若是真的,為何要帶著這面具?”沈刺史嘲諷道。
“我樂意?!被粼屏⒃谝慌?,隨意道,“本來想著白龍魚服,微服出來尋個自在,倒是被你們攪了。”
“年輕人,你可知,冒充驃騎將軍,是死罪!”沈刺史不悅道,“縣主對將軍府有恩,驃騎能容她胡鬧,可容不得你?!?/p>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二品大員的官袍,冷笑道,“你看看清楚,本府這里也是你能戲耍的嗎!還微服出來尋個自在!堂堂驃騎將軍,自在到給小丫頭當(dāng)護衛(wèi)?”
“她喜歡,我就陪她一道兒?!被粼破届o道。
這份平靜讓眾人一時間都有些迷茫起來,這膽大妄為的年輕人,真是色迷心竅了!
“你失心瘋了不成!”顧微雨縮在人堆里,不高興的翻了個白眼,“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跟著縣主干這種勾當(dāng),傳出去,你的前途就沒了。”
“我說過,我喜歡吃軟飯。夫人忘了么?”霍云嗤笑一聲,淡淡道。
他說著便轉(zhuǎn)頭看向了沈刺史:“縣主要查一樁舊事,與微雨娘子有關(guān),沈鈞,這人,我代縣主跟你要了,你若是想得開,便乖乖給我,若……”
“哼!本府若是想不開呢!”沈刺史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這年輕人,覺得這世道真是瘋了。
一個小丫頭囂張就算了,連侍衛(wèi)都這么囂張!
“人我要了?!被粼破届o道,“你若是不肯,大家都不好看?!?/p>
“你……”
他口氣實在冷冰冰的,生出了幾分桀驁不馴的味道。
周晚吟偷偷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過囂張了。
然而霍云就跟沒看見似的,他立在庭中,不說話也不動。
“公子,我那日可是見過你的?!鳖櫸⒂耆崧暤溃肮忧巴緹o量,為何要坐下如此勾當(dāng)呢!”
“勾當(dāng)哪要什么原因,不過是她想,我閑來無事,陪陪她而已。”霍云說著沖刺史禮貌的一欠身,“縣主初來乍到,她要傳微雨娘子,刺史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不是嗎?”
“你……一個小小護衛(wèi),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顧微雨惱羞成怒起來。
她抓著盧如璧的袖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這護衛(wèi)我見過的,先前一直隨侍在縣主身邊,根本不是什么驃騎將軍。他也不知怎么的,竟然這……來謀害我一個弱女子?!?/p>
“誰說的驃騎將軍就不能隨侍在縣主身旁?”霍云嗤笑了一聲,他想到什么,心里頭覺得甜蜜,竟然真的笑了出來。
“荒唐!”沈刺史氣得腦門疼,“哪里來的野小子,竟然敢編排驃騎將軍!來人,把他給我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