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后煩躁的看了她一眼:“你來干什么?”
“端王謀逆,挾持陛下,臣女自然是來找太后下旨,命天下人討伐?!?/p>
“討伐!”顧太后叫了起來,“多大點事兒,怎么就要討伐了!”
“多大點事?”周晚吟看著她,神情變得陰沉起來。
“哀家是說……他們是親兄弟叔侄,倒也不必鬧得如此地步?!?/p>
顧太后心虛的往后退了退,吞了吞口水,繼續(xù)道:
“端王他們,不過是想要撥亂反正,皇帝廢長立幼,讓年長的端王和親,讓年幼的洛陽王當(dāng)太子,本就不妥……”
“照你的意思……端王謀逆還是對的?”周晚吟氣笑了。
“謀逆自然不對,但他也不過是軟禁了他叔叔,若皇帝肯回心轉(zhuǎn)意,廢了東宮,讓端王當(dāng)太子,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顧太后說著自己都信了:“論年齡,端王年長,洛陽王年幼,論嫡庶,端王乃是東宮嫡出的皇孫,洛陽王乃是庶出皇子,理當(dāng)由端王繼位?!?/p>
“至于周復(fù),這洛陽王乃是崔氏的外孫,念他尚年幼,好生回洛陽去,有他舅舅們看顧,做個閑散王爺,也不會有人拿他怎么樣的?!?/p>
“端王做太子,陛下怎么辦?”周晚吟問道。
“皇帝本來就身子不好,多災(zāi)多病的,讓端王繼位,他安生做個太上皇,尋一處可心的宮殿養(yǎng)身子不是正好?”
顧太后回避周晚吟的目光,自顧自道:“明沖這孩子,打小就孝順,他登基之后,定然會好好孝順皇叔的。”
一股強大的不甘和委屈侵蝕了周晚吟的心靈。
花團錦簇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一旦出了事,那就各人自掃門前雪。
太后要看顧她心愛的端王,崔氏要保住體面留住洛陽王。
人人都有靠山,人人的委屈都比天大,獨獨周惜朝沒有。
就好像她當(dāng)年在國公府一樣。
“謀逆的侄子會怎么孝順?biāo)氖迨澹箅y道不知道嗎?”周晚吟聲音有些顫抖,卻帶了幾分陰沉。
“你還想怎么孝順!”顧太后不耐煩了,“太上皇的日子不好過,那是他命不好,他本就是庶出的皇子,沒這個命做天子!”
“太后什么時候信命了?”周晚吟冷笑起來,“您不是信佛家因果么?這命數(shù)一說,乃是道家的說法?!?/p>
“世道如此,由不得人不信?!鳖櫶蟊尺^身去,不愿看周晚吟悲憤的眼神,“他克父母,克妻子,把洛陽王召進宮,連著洛陽王都克了,本就是福薄的命,安生些退位,才是長久之計。”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何來誰克誰一說?”周復(fù)緩步走了進來。
尊貴的皇太子沒有穿蟒袍,而是換了一身黑衣,顧太后沒由來的有些怕他,稍稍往后退了退。
“若說命薄,我周復(fù)乃是遺腹子,世上還有比我更命薄之人嗎?”周復(fù)平靜的看著顧太后,“若說克,也該是我六親緣淺,克了他才是?!?/p>
他說著將已經(jīng)寫好的詔書丟在案上:“端王犯上作亂,還請?zhí)竽锬?,下詔討賊,令天下兵馬勤王。”
“你……”
“我的耐心很有限。”周復(fù)冷冷的說,“詔書我已經(jīng)替你寫好,你最好乖乖蓋上印璽,我也好傳令天下?!?/p>
“周復(fù)!你大膽!”顧太后嚇得慌里慌張的往后挪了挪,卻不肯拿出印信。
“殿下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只是……崔太妃娘娘……”
崔姑姑緩緩伸手握住了周復(fù)的手:“奴才也是崔家出來的,論起來,咱們還是親戚,洛陽神都已然尊貴至極,這人間富貴,再往上爬,也沒得什么意思了,總不如一家子至親團聚,和和美美的好。殿下平日里最是孝順,總不會為了皇位,棄自己的母親于不顧吧?!?/p>
“不必了……”周復(fù)抽出了手,“洛陽傳來消息,我的母妃,已經(jīng)駕鶴西去了?!?/p>
“什么!”
“我母妃最是剛烈,絕不肯受制于人。”周復(fù)看向了顧太后,“你說的對,克父克母,我周復(fù)乃是天生孤家寡人的命,我不介意再克死一個嫡母?!?/p>
顧太后哆哆嗦嗦的拿出印信蓋上去。
周復(fù)隨手收了拿在手里,默不作聲的往門外走去。
“站??!”顧太后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氣急敗壞的瞪著周復(fù)。
“你能逼哀家傳懿旨,端王就不能逼皇帝么!”顧太后說,“這樣鬧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周復(fù)回身看著她,目光涼涼的,不動也不說話。
“你不如早息兵戈,將皇位讓與端王……一旦端王拿到了皇帝的圣旨,天下人是會討伐你,還是討伐端王,還未可知。”
周復(fù)抬腳走出去:“那就看看,這皇位,到底誰有命坐?!?/p>
周晚吟大步追了出去,見他立在庭院里,將詔書交給了一身玄甲的殷溪。
“傳令下去,逆賊周明沖,盧如璧犯上作亂,本宮奉命監(jiān)國,令各部各司其職,不得懈怠?!敝軓?fù)說。
殷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走了幾步,周晚吟叫住了她。
“盧寒煙如今在哪里?”
殷溪回頭:“她?本來在相國寺旁的家廟,如今進了曉翠堂,說是和顧家的老太君講法,已經(jīng)讓人盯著了。”
周晚吟眉頭一皺,那曉翠堂是顧家老太君建的家廟。
盧氏要作亂,為了不打草驚蛇,自然不能提前把這帶發(fā)修行的皇妃帶出去。
而顧氏一族多女少男,向來中立,盧家人是料想周復(fù)不會讓人沖進顧家的家廟搜人,早算好了用顧家老太君保她一命。
“殺了?!敝芡硪髡f。
“什么?”
“我讓你帶人去,把她殺了?!敝芡硪鞯穆曇艉芷届o。
“殺她干什么?”殷溪腦袋有點蒙。
她知道周晚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事到如今,不管是盧氏也好,端王也好,盧寒煙都已經(jīng)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了。
“你別問為什么,你讓人拿著我的印信,就說奉我的命殺人?!?/p>
“讓建章軍去殺一個女人?”殷溪還在遲疑。
“不是殺她一個,是讓你殺光曉翠堂上下,雞犬不留。”
“你瘋了不成!”殷溪震驚。
“端王是富貴鄉(xiāng)里長大的王孫公子,從前他犯錯,總有人給他兜著,他從來沒付出過代價?!?/p>
“他能逼死我母親,我就能殺死他母親。”周復(fù)說,“周明沖心志不堅,怯弱無能,沒有擔(dān)當(dāng),嚇?biāo)麕状危步o他嚇?biāo)懒??!?/p>
“可是……為什么要殺其他的人?”殷溪還是不解。
“你去就是……”周晚吟不想解釋,“記住,下令殺人的是我周晚吟,同東宮太子周復(fù)沒有關(guān)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