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爺顯然沒有想到霍云會這么快拒絕,他等著霍云手里的書信瞪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尷尬道:“明珠年歲小,性子也軟弱,臨安縣主未必不能容下她的?!?/p>
他想了想又補(bǔ)充道:“縣主同她本就姐妹情深,有金蘭之義,若能效仿娥皇女英,也是一樁美事?!?/p>
“并非她不能容下明珠郡主,是我不能?!被粼普f。
“為何!”穆王爺急了,“既然縣主有容人雅量,將軍為何不答應(yīng)!”
聽說那臨安縣主是個美人,也通情達(dá)理,齊人之福他竟然還拒絕了!
霍云隨手摘了一片葉子在手心把玩,低聲道:“在下的心很窄,只能容得下她一人。王爺……”
他抬頭看著穆王爺,眼中透出了絲絲的柔情:“我的心上人只有一個,她能容下我,已經(jīng)是萬幸,我不想任何人破壞我們的關(guān)系?!?/p>
他說著目光一撇,穆王身后的月門外,有個小小的身影,感覺到他的目光,很快的就縮了回去。
“出來吧?!彼f。
話音一落,小郡主穆明珠緩緩走了出來。
小姑娘小臉憋的通紅,她慢吞吞挪到了穆王身邊,乖乖站著。
她是個很小的小姑娘,不僅年歲小,性子也天真怯弱。
看到霍云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自己,她就緊張。
“西川與朝廷數(shù)百年的和親,其中苦楚,您比誰都清楚?!被粼茋@了口氣,“王爺……小郡主若是嫁給我,不會幸福的。”
“能保西川太平,我這煢煢一身,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穆王爺看著他,目光冰冷決絕。
霍云心頭一陣發(fā)悶。
他仿佛看到了周惜朝,為了天下,竟然連自己都可以拋棄舍棄。
周家人的心,竟然都是這樣的硬,這樣的狠。
他有那么一瞬,很慶幸穆王爺?shù)倪@個問題是問的自己。
若是穆王府問的是周晚吟,那會如何?
這個答案,他不敢去想。
堂堂驃騎將軍,也有了恐懼……
“那么你呢?”他緩過了心神,定定的看向了穆明珠。
穆明珠低著頭,并沒有說話。
“你……”霍云真怕了這丫頭了,追問也不是,哄也不是。
他只好這么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見穆明珠低聲的抽泣起來。
霍云:“……”
他覺得要糟。
正猶疑間,外頭幾個軍士突然跑了進(jìn)來,遞上來一封蠟封好的公文。
“將軍……”
“發(fā)生了何事!”霍云眉頭一皺。
這軍士個頭十分矮小,不是別人,真是殷溪的弟弟殷深!
“是北疆來的軍報?!眣in'shen小聲道。
霍云見他跑的急,也顧不得穆家父女,起身進(jìn)了書房。
“北疆的軍報每月十五日早晨一封,不是已經(jīng)送過了么?”他隨手蠟封的白紙燒了。
殷深瞧著他臉色小聲道:“方才穆王爺在,屬下不好說破,正好謊稱是北疆來的消息?!?/p>
霍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是京城來的消息,端王殿下遠(yuǎn)嫁西陵之后,又立即折返回了京?!币笊盥曇舾×?,“陛下身體已經(jīng)無大礙,盧如璧公子正四處走動。”
霍云抬手在棋盤上落了一子,又靜靜的看了看。
事到如今,各世家瓜分天下,盧家為最,皇帝病體支離,斷斷續(xù)續(xù)十來年里竟也壓的世家抬不起頭來。
如今他的病有了轉(zhuǎn)機(jī),盧家自然慌了。。
人心意慌了,自然就會忍不住如同熱過上的螞蟻,四處亂竄起來。
若是能引得他們狗急跳墻,自投羅網(wǎng),便是最好。
霍云腦子里迅速的運轉(zhuǎn)了起來。
只要盧家敢不自量力掀起叛亂,就能一舉拿下。
“我來的時候,陛下身體已經(jīng)好多了,帶著洛陽王在宮里跑馬,一上午都不見累的。”殷深說。
霍云揉了揉眉心,冷冰冰道:“誰讓你來的?!?/p>
“我……我自己要來的?!币笊罟牧斯娜鶐妥樱拔沂龤q了,當(dāng)初將軍也是十三歲去的北疆?!?/p>
“我去北疆,乃是我父故去,北疆無人可守?!被粼埔а蓝⒅拔胰竹R十年,就是為了今日,再讓你上戰(zhàn)場?”
殷深不知他生氣什么,有些委屈倔強(qiáng)的低著頭,也不肯說話。
霍云一看他不說話就生氣,方才穆明珠已經(jīng)讓他頭疼,這會兒又來個殷深。
十幾歲的半大孩子,罵了怕他離家出走,打了怕他造反。
“明日一早,我讓人護(hù)送你回京去?!被粼茮Q絕道,“是你姐讓你來送信的吧,回去我再收拾她?!?/p>
“不是我阿姐讓我來的。”殷深急了,他鼓了鼓腮幫子,不大福氣的在矮凳上坐了,氣勢一下子又足了起來。
“周晚吟讓你來的?”霍云懵了。
“當(dāng)然不是,我來是偷偷來的,連我阿姐都不知道?!币笊钜槐菊?jīng)的說,“陛下讓我來的。”
“他讓你來的?”霍云愣了,“你才多大,他這是怎么了,送信送信,用得著你來送么!”
“是啊,就是陛下讓我來的。”殷深篤定的說,“他說了,我若是能平安到了西川,傳了他圣旨,那就是我的本事,說明我該在西川建功立業(yè)?!?/p>
“還有圣旨?”霍云站直了身體。
殷深道:“那是自然?!?/p>
小孩兒老神在在的從袖子里摸出圣旨打開,又小心翼翼的擦去了上頭的灰塵。
這一路來西川,他只帶了幾個心腹家臣,艱辛異常。生怕圣旨有什么閃失,一直藏在自己袖子里。
霍云鄭重跪了下去。
“詔曰:拜驃騎將軍霍云為大司馬大將軍,節(jié)制天下兵馬,準(zhǔn)見君不拜,劍履上殿?!?/p>
霍云茫然抬頭,覺得有些不對:“怎的這么匆忙?”
他都想好了,真正拜大司馬的時候,總要是在京城,有禮部郎官帶著制服進(jìn)霍家宣旨。
還要夸官三日。
屆時京城各處都要張燈結(jié)彩,他的部下也要宴飲慶祝。
怎么會這么聰明的在西川就來宣旨,還是讓殷深這個半大孩子偷偷摸摸跑過來。
然而如今多事之秋,他也顧不得多想,便伸出手想要去接旨。
哪知道殷深又道:“莫急,陛下還有一道圣旨?!?/p>
霍云只好又跪了下去。
殷深從另一支袖子里又摸出來圣旨,他展開來,臉色突然一變:“怎么會……”
“怎么了?”
“詔……詔曰……”殷深茫然的看著霍云,“這是……禪讓詔,陛下要禪讓皇位與洛陽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