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沅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潁川王離開了。
現(xiàn)在除了外祖家,她最相信潁川王與杜若。
她上了自己的馬車,大約一刻鐘后,馬車就停下了,她扶著含秋的手下去,發(fā)現(xiàn)這是不知哪家鋪子的院落,張燈結(jié)彩,燈火通明,前頭樓里熱鬧嘈雜,周邊院落里琴音裊裊,竟有些微妙的和諧。
等跟著潁川王漸漸走進(jìn)左邊頗含風(fēng)塵氣的一處院落后,看著四處往來的貌美而衣著露骨的女子,謝沅這才明白這是什么地方。
她頓時一驚:“王爺,這是……我們怎可來這里?”
說著,她就急忙告退,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被潁川王身邊那個叫“追風(fēng)”的侍衛(wèi)攔住。
她蹙眉:“我雖拿王爺當(dāng)長輩待,但你我到底有著男女之別,更何況這等地方……我們實在不該來,這不合規(guī)矩,若被人知道,也恐要彈劾您?!?/p>
“長輩?”潁川王眉眼舒展了幾分,“你倒是懂規(guī)矩?!?/p>
說罷,他挑眉看向絲毫不害怕的謝沅:“開口規(guī)矩閉口彈劾,你倒不為自己想想,也不怕本王賣了你。”
“王爺若想如此,早在當(dāng)初就不會救我?!敝x沅微笑了笑,“更何況王爺這等胸襟開闊、善良正直的人,我若連您都不能信,還能信誰呢?!?/p>
聽到這話,追風(fēng)瞪圓了眼。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家主子有朝一日竟能與“善良正直”搭上邊。
潁川王卻已經(jīng)被這些贊美夸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就連胸襟仿佛也真的開闊了許多。
“早知你是如此慧眼識珠又廚藝精湛之人,本王早該與你結(jié)交?!彼Z氣輕快,唇邊漾著愉悅的笑容,信步離開。
“走吧,晚了就看不上好戲了?!?/p>
謝沅云里霧里的,見他堅持,她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進(jìn)去。
一個中年管事在前頭領(lǐng)著,他們直接被帶去了一處廂房。
為了照顧謝沅的面子,潁川王特地叫追風(fēng)等人退了出去。
“待會兒你若不怕丟人,可以叫你的婢女候著?!闭f完,他補(bǔ)充了一句,“很丟人的,你后半輩子回想起來,都要半夜起來扇自己一巴掌的丟人?!?/p>
謝沅雖然想象不出來,但很聽勸地叫含秋她們下去了。
潁川王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更不會也沒那個功夫耍著她玩,直覺告訴她可能有大事發(fā)生。
什么男女之別,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王爺——”
她剛想說什么,就見潁川王食指搭在了自己唇上,示意她噤聲。
隨后,他走去里面墻前,直接將上頭掛著的畫卸掉,順著墻縫隙推開了一個可容一人視線的小洞。
還不等謝沅上前,就聽見一道聲音順著小洞傳了過來——
“這春風(fēng)樓是有點意思,方才那綠柳姑娘,模樣身段真是一等一的好,我看著都心動了?!?/p>
聽到謝昭明朗輕快的聲音,謝沅頓了一瞬,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
果然,緊接著就是顧令璟稍顯清冷又慵懶的聲音:“你若心動,不如留下她。”
“那可不行,留下她不是礙事么?再說我總不能與安侍郎搶她去!”
謝沅雙手緊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如常。
顧令璟為了謝昭無視她不是一回兩回,她連氣都懶得動了。
她順著潁川王的示意,走上前順著小洞向那邊看去,正見謝昭坐在軟榻邊,柔弱無骨地往顧令璟懷里靠去,雙手更是靈活又曖昧地纏上了他脖頸。
“這里只剩你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彼Φ脣擅模霸谶@種地方不是更刺激?”
看著顧令璟竟當(dāng)真攬住了謝昭的腰,將她抱在懷里,謝沅瞳孔猛地一縮,隨之而來的就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顧令璟……他不是最厭惡斷袖的么?
見她眼神震顫,久久回不過神,潁川王心滿意足,往那邊瞟了一眼。
謝昭已經(jīng)與顧令璟唇舌交纏,耳鬢廝磨,屋中陡然升溫。
他瞬間被辣了眼睛,嫌棄地瞥過頭去看謝沅,雖然后者臉色發(fā)白,眼神復(fù)雜而含著傷心,但勉強(qiáng)也算洗了眼睛。
而謝沅不知是沒回神還是發(fā)了怔,竟一動不動地看了許久,直到謝昭被褪下衣裳,裹胸布也一層層落下后,她臉色瞬間慘白,似乎回了神,又好像怔得更厲害。
她身體僵硬,手腳卻不知為何抖得厲害,雙腿發(fā)軟之下,更是險些撐不住站立的姿勢,若非潁川王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只怕要摔個額頭青紫。
“謝昭……”她喃喃開口。
“噓——”
潁川王在她耳邊低低說道:“看下去。”
但他自己卻始終嫌棄地偏過頭不去看,恨不得將耳朵也死死堵上。
謝沅借著他的手穩(wěn)住僵硬的身體,又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邊的兩人極盡纏綿,直到……終于看到真相。
謝昭……她不是小弟么?
謝沅頭疼又懵,腦子亂得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有心臟處一陣密密麻麻的疼叫她保持清醒。
“長姐還在等著你吧……”百忙之中,謝昭輕輕說道。
“嗯……她想借祖母的手與我和好,我卻只覺厭煩……什么時候她才能像你一樣大度從容,不再斤斤計較、善妒歹毒?!?/p>
謝沅雙手猛地攥起。
“長姐畢竟養(yǎng)在后宅,眼界與見識差得遠(yuǎn)。”謝昭的聲音里滿含優(yōu)越感,“幸虧我姨娘果斷,將我自幼當(dāng)做男子養(yǎng)大,也幸好我爭氣,當(dāng)真寒窗苦讀闖了出來,這才沒被消耗在后宅中,即使長姐牢牢把持著父親母親的家產(chǎn)……同為女子,我卻始終贏她許多!”
“當(dāng)然,環(huán)境雖能左右人的性情,但本性難移,你即使生在后宅也一樣會爽朗大度,而她……即使闖入朝堂也藏不住那股小家子氣,她絕不會像你一樣,能走到大理寺丞的位置?!?/p>
“唔……雖然這樣說長姐不好,但事實的確如此。”
謝昭嘆道:“只希望長姐經(jīng)此一事,能有些長進(jìn)吧,別再叫我們左右為難了。”
顧令璟冷哼一聲:“她能安分就不錯了,這輩子都別妄想追上你分毫!”
“好了,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謝昭勾住他脖頸,拉了下來,“一想到生辰當(dāng)日,長姐在一街之隔的酒樓苦苦等著你,而你卻只與我百般纏綿……我心里真是爽快極了……”
她聲音里含著藏不住的得意,隨即又化成了曖昧的吟聲。
一墻之隔的這邊,謝沅臉色慘白,身體僵硬到動彈不得。
她怔怔地看著那邊的人影,眼淚斷了線一樣直往下掉,好像是開閘了的水一樣,爭先恐后地涌出,沒有盡頭也沒有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