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是真的受教了。
眼前的盧知理大人，身上像是發(fā)著光，他像是個智者，說著自己那套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歪理，并為之而自豪。
這樣的理論戰(zhàn)士，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因此一時間竟然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
“白家一直負責山東的鹽。”
盧知理淡淡道：“他們和我們合作的很愉快，我沒有理由用你們?nèi)ト〈麄?，所以在這方面，你需要說服我?！?/p>
他看著周元，目光灼灼，輕笑道：“李照鹿大人之前是浙江的提點刑獄司，但兩江之亂立了大功，直接拔擢至浙江巡撫?！?/p>
“他和我們當朝衛(wèi)國公的關系很親密，首先他是衛(wèi)國公岳父趙誠的同窗，其次在兩江之亂中，兩人互相合作，建立了比較深厚的友誼。”
“我相信衛(wèi)國公此次南下，他一定是知道不少內(nèi)情的，而這個內(nèi)情，促成了你來這里販鹽，我說的不錯吧？”
坐在這個位置，他自然消息靈通，并且有著自己對局勢的判斷。
看來是要走坦白局的路子了。
周元點了點頭，道：“非但我的恩師與衛(wèi)國公關系親密，其實我們沈家和衛(wèi)國公的關系也相當親密，畢竟趙誠是我爺爺?shù)膶W生?！?/p>
盧知理道：“不錯，樵山公是我們大晉德高望重的鴻儒，他在兩江之亂的表現(xiàn)為世人傳頌，前段時間的京城詩會，他還專門請了衛(wèi)國公出面，這可不是一般的能力?！?/p>
周元道：“所以…其實衛(wèi)國公南下的目的我們很清楚，就是缺錢?！?/p>
盧知理抬起頭來，疑惑道：“缺錢？”
周元點了點頭，道：“衛(wèi)國公是軍人，從錦衣衛(wèi)拔擢至五城兵馬司，又至五軍營大都督，最終到現(xiàn)在的京營節(jié)度使，他喜歡打仗，不喜歡當文官?！?/p>
“但畢竟是年少封公，爵位顯赫，又剛?cè)⒘藘砷T兼祧正妻…說實話，他家里的開銷很大，但他卻有沒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錢財進項…”
盧知理笑了起來，點頭道：“是啊，都已經(jīng)是公爵了，做什么事都要對得起自己的爵位，該講的排場還是要講的，該有的人情往來也是要有的，只有蒼天知道這需要花多少銀子?！?/p>
他顯然是在這方面有著巨大的開支，所以十分理解衛(wèi)國公的難處。
周元繼續(xù)道：“是啊，據(jù)說之前連成親的錢都沒有，還是趙誠幫他湊的?！?/p>
盧知理大笑道：“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哈哈，那趙誠向來是個清官，雖然圓滑機敏，卻往往不收錢財?shù)??！?/p>
“可就在去年，他竟然收了鹽商銀子，一時間把我們都整懵了，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呢。”
“搞了半天，是他那女婿需要錢了啊！”
周元的笑容已經(jīng)很尷尬了，但還是繃著說道：“這是其一?！?/p>
“另外還有一件事，目前衛(wèi)國公還是軍器局的監(jiān)統(tǒng)，據(jù)說是專門搞火槍大炮的，畢竟去年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衛(wèi)國公在香州吃了佛朗機人的虧?！?/p>
盧知理正色道：“這是實話，火器之重，關乎大晉之未來，衛(wèi)國公這步棋走的很妙。”
周元道：“但據(jù)說國庫也撥不出什么銀子來，需要錢啊，正因如此，他才南下巡鹽，想要撈一筆?！?/p>
“據(jù)說，至少需要八百萬兩。”
盧知理瞇眼道：“沈公子，難道你只知道這些消息嗎？我的意思是，白家…”
周元笑道：“盧大人不愧是探花，坦白講吧，衛(wèi)國公此次南下的目標就是白家和宋家，這兩家是揚州八大鹽商之末，衛(wèi)國公要拿他們開刀拿錢。”
“首先是他們兩家的錢足夠衛(wèi)國公吃飽了，其次是這兩家關系沒那么硬，吃下去很容易，不會遭到太大的反噬?！?/p>
“我正是知道白家要垮了，所以才來山東找機會販鹽，與大人建立新的合作關系。”
“盧大人，不是我要取代白家，而是衛(wèi)國公盯上了白家啊！”
聽到這里，盧知理長長出了口氣，點頭道：“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他要微服私訪，而不愿大張旗鼓，原來是胃口有限。”
“根據(jù)我目前的情報來看…似乎也…”
他停了下來，看向周元，緩緩道：“沈公子，銀票我就收下了，你的意思本官明白，三個月內(nèi)把鹽運過來賣，這沒問題。”
“如果這四十萬斤鹽，按照規(guī)矩，一帆風順賣出去了，這才能說明你們有販鹽的能力。”
“如果中途出了岔子，可就不是本官不給你們面子了，那是你們自己能力問題?！?/p>
“屆時，我只好找其他鹽商來接管山東的鹽市了。”
周元站了起來，作了個揖，鄭重道：“盧大人放心，這段時間我會做好功課，保證不出差錯?！?/p>
“既然如此，那就祝我們都順利。”
他也站了起來，端起了桌上的茶。
兩人相視一笑，碰了碰杯。
……
出了布政司之后，周元立刻與莊玄素等人匯合。
他面色嚴肅，沉聲道：“盧知理那個老狐貍，說什么都不肯給憑證，實在太過謹慎?！?/p>
“但謹慎的好處是，他一定會以最快速度將銀票兌換成現(xiàn)銀，然后儲存起來，亦或者重新兌換成新的銀票?！?/p>
“內(nèi)廷司這段時間把他給我盯住，包括他身邊的人也盯死，大通銀莊肯定有你們的人，時刻注意著大額銀票的兌換?！?/p>
莊玄素點頭道：“這個沒問題，濟南府我們的人并不少，而且滲透密切，隨時可以監(jiān)察到對方的具體動向?！?/p>
“所以…現(xiàn)在我們要離開濟南府，南下淮安了？”
周元道：“對，下一站漕運總督府，然后直接去白家收網(wǎng)。”
“只要這一步做成了，江南之行就算是開了個好頭了，接下來就算是困難些，也不至于無計可施了?！?/p>
李玉婠靠了過啦，低聲道：“有人注意到了我們?！?/p>
周元看向她，目光疑惑。
李玉婠道：“是的沒錯，有人注意到了我們，在暗中窺視，對方很專業(yè)，我們察覺不到具體是誰?！?/p>
周元道：“很可能是盧知理的人，對方不可能完全對我們放心，這很正常?！?/p>
“這樣吧，在濟南府再待一天，作為富家公子，我去花天酒地一下，這才符合人設?！?/p>
李玉婠詫異地看向他，疑惑道：“你不會是故意想要玩樂一下，才這么說的吧，我記得以前的你可是很喜歡去青樓?！?/p>
天地良心，我特么去的次數(shù)是屈指可數(shù)啊，而且沒有哪一次是為了玩才去的吧。
但看到李玉婠揶揄的表情，他才明白，這姑娘又在打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