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大街上經(jīng)常能看見有人哭。
小孩因為想要的玩具,家長不給買,撒潑打滾哭鬧。
年輕人因為感情,好似丟了命般,哭的歇斯底里。
若是整理成合集。
最讓人動容的一定是成年人。
褪去了年幼不懂事,年輕不成熟。
未走到年老人被歲月打磨的豁達(dá)和隨遇而安。
他們看著沉穩(wěn)又成竹在胸,仿佛天塌下來都不用怕的。
因為工作壓力、生活壓力,等等各種壓力匯聚而成,不像孩童肆無忌憚,不像青年,可隨意宣泄與口,已經(jīng)知曉眼淚不該在年少那些在意的東西上面浪費時間。
也還未到老年人有所依仗,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
大多時候,她們被壓力逼到想哭時。
只能在深夜無人的地界,自己哭泣,很小一會后自己消化。
男人抽根煙,回去裝作無事發(fā)生,摟著老婆孩子接著睡。
女人貼面膜,眼膜,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因為天亮了,要接著朝前走,不能停下,也停不下。
上次趙曉倩瞧見虹姐哭了,絕望無能為力無可奈何,不動容不可能。
快五十歲了,一直光鮮體面的成年人,哭成那副樣子。
可那會和現(xiàn)在,不能比。
那會沒希望了,哭未嘗不是一種宣泄。
現(xiàn)在是還有希望,哭為……哀求。
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救命稻草。
虹姐牢牢的握住趙曉倩手臂,眼淚從眼尾滑落,“我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忍一忍,不管怎么樣,忍一忍,等到選秀結(jié)束,我?guī)湍胰恕D€年輕,沒必要做這種事讓自己后半輩子過不去,我不用,我一把老骨頭了,再過幾年都要退休的人了,我來?!?/p>
她在趙曉倩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fā)時,攥著她手臂的手一寸寸的收緊再收緊,眼淚無聲的滑落。
低聲說選秀是封閉的,杜杉月出不去,被趙曉倩嚇破了膽,也不敢出去。
選秀的鏡頭和機位太多。
陳啟晟那請來的國外團隊,只能做主控。
還是要在本地找團隊。
她不知道找的是誰,但篤定里頭的攝影或者是別的部門,一定有她認(rèn)識的人。
沒有認(rèn)識的人,她也會塞。
保證她在里面會老老實實的待著,什么妖都不作。
求趙曉倩應(yīng)下,讓杜杉月進選秀,給金珠,給她,給大家,給全部人一個機會。
趙曉倩嘴巴開合半響。
想說你把事情想簡單了,余懷周那,我不可能再讓他去杜杉月身邊。
今天晚上的事,代表我們正式撕破了臉,結(jié)局只剩下不死不休。
不趁現(xiàn)在一把手弄死她。
給她些微喘息的機會,是在養(yǎng)虎為患,是在朝自己脖子上架一把刀。
二十五天。
整整二十五天。
涉及百余人,加上pd等近兩百人。
知曉二十五天后不會放過她的杜杉月,會做出什么,沒人能想像得到。
到那會如果出現(xiàn)了什么不可預(yù)估的后果。
萬一再牽扯上人命。
會牽扯上何止只她趙曉倩。
趙曉倩雖然感覺匪夷所思,但卻信了安然沒有被背調(diào)。
最起碼年齡上,他們沒有細(xì)看。
否則藝人合同,宣傳海報等等這些工作量是驚人的。
陳啟晟不可能安排人做。
只會在第一時間給金珠發(fā)違約通知,減少他們龐大的工作量。
違約是解除了。
但陳啟晟和金珠的梁子也是結(jié)下了的。
陳啟晟一定會出現(xiàn)在選秀場地。
到那會真假陳啟晟會直接曝光。
杜杉月已經(jīng)知道陳家父母對她有好感,真的陳啟晟送到了她面前。
相當(dāng)于給走投無路的餓狼面前送了頭羊。
她就算是撐死,也一定會咬死不放。
趙曉倩是選一鼓作氣,直接按死注定不死不休的杜杉月,以后的路一步步好好的走,再不錯,也再不后悔,踏踏實實的走下去。
還是選……給金珠一條活路,隨后忐忑什么時候天會塌下來。
塌下來后是只砸死她一個人,還是連帶著她身邊所有人都被砸死。
趙曉倩會選的是——前者。
她受夠了時刻恐懼和害怕的感覺,一天都撐不下去。
她只會選前者。
可……趙曉倩看著虹姐的眼睛。
隱隱感覺,她整個人很緊很緊,像是崩到極點的線,若是她不應(yīng),這根線會斷了。
趙曉倩到嘴的勸慰咽了下去,不是所有人都是余懷周,能懂她在說什么,她選擇迂回,“你……你讓我想……”
“趙總!”虹姐唇角往下彎,淚流滿面的同時,腦袋像是瘋了似的朝地上砸。
趙曉倩跟著跪在地面,牢牢抱著她。
在她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時,眼眶紅透了,嘴巴蠕動片刻,應(yīng)下。
虹姐在百般和趙曉倩確認(rèn)了無數(shù)次后,看她一眼又一眼再一眼,忐忑不安驚懼明晃晃到不容忽視。
趙曉倩嘆了口氣,平靜保證答應(yīng)了她的一定會做到。
虹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趙曉倩手輕扶窗沿,一瞬后轉(zhuǎn)身,腦袋貼著玻璃看向樓下,手指微動,想拿的是煙,莫名掏出來的卻是手機,打出余懷周的電話。
余懷周開車門下來了,拿著電話在樓下,仰頭。
正常白天,陽光反射下,六層樓站著個誰,樓下的人就算是長著雙鷹眼也看不見。
但天色將亮未亮不是。
開燈的房間很亮,背影想看,清晰可見。
趙曉倩剛站到這的時候,一邊聽虹姐說話,一邊莫名其妙的朝樓下看了很多眼。
因為她發(fā)出去的短信余懷周沒回。
也因為她沒瞧見樓下哪有余懷周不放心張望的影子。
她甚至還抽出時間胡思亂想了一會。
想他是不是篤定房間沒人,去給她買早餐了。
這會看到他從車?yán)锵聛怼?/p>
本平穩(wěn)和緩下來的情緒,突然又開始變的躁動和煩悶。
這種情緒像極了當(dāng)初在臨城,忐忑余懷周什么時候會生氣,她很討厭的狀態(tài)。
也像極了后來知曉他不愿意和她領(lǐng)證的低郁敏感多思,同樣她很厭惡的狀態(tài)。
趙曉倩忙,很忙,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段。
哪來的時間去分析亂七八糟起伏不定的情緒是因為什么。
這會因為情緒起來的太突然,和之前截然相反對比太鮮明。
不用時間分析,已然明白了,怎么可能還不明白呢。
她有一段長達(dá)二十年的暗戀。
占據(jù)了她的大半人生。
情緒隨著那人起起伏伏,總也定不下來。
是真的沒后悔過暗戀他的那段漫長歲月。
但也是真的厭煩透了情緒整個掛在他身上的自己。
她這輩子都不想情緒再掛在別人身上。
因為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句話,只是隨隨便,不經(jīng)意的一點點小事,你認(rèn)真提出來,他可能都想不起來的小事。
胡思亂想、忐忑不安、憂思憂慮到徹夜難眠,情緒牢牢被他所牽絆。
是因為什么?
趙曉倩頭抵玻璃,看著樓下仰頭的余懷周,聽著電話聽筒里他很溫柔的問她怎么了?
無聲喃喃,“因為在意了。”
不管是多還是少,開始在意了,情緒便不可能不被牽絆。
除非你現(xiàn)在和他斬斷關(guān)系,再不見面。
趙曉倩突然好煩好煩。
不明白為什么這么煩,竟然有那么多人喜歡并且熱衷于談戀愛。
她無奈、煩躁、又無力、無語,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
莫名預(yù)想到以后日子有多難過。
幾年后余懷周膩煩要分手,自己短時間過不來的沒出息樣。
趙曉倩除了暗戀江淮外,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談過任何一段戀愛。
她不明白,沒人告訴也沒機會明白。
戀愛和單向卑微的暗戀不同。
其實很美好。
戀愛中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愛的多或者是愛的少,不是所有人都是她這般,情緒反復(fù)被牽絆。
她的敏感、多疑、多思多想,來源于她突然沒有安全感了。
安全感的缺失起源于口中說著不在意,心里也真的不是那么在意。
但意義重大,大到可以推翻她原本篤定一切的領(lǐng)證事件。
趙曉倩提出領(lǐng)證是突發(fā)奇想。
因為余懷周太不安。
她驚喜的提及,以為會打消余懷周的不安。
余懷周沒有不安了。
很好。
她也能勸慰自己接受,并且心里真的接受了。
但這件事余懷周抗拒的態(tài)度。
以及到如今都沒給出的原因。
不管是哪方。
在趙曉倩心中都推翻了她原本篤定的余懷周很喜歡很喜歡她這件事。
她和他和好的原因是自己欠他太多,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她就該這么還他,這樣虧欠也能還清。
可他沒那么喜歡。
趙曉倩會恍然自己在想當(dāng)然和一廂情愿,甚至有可能在勉強他。
她完全沒意識到是因為沒了安全感。
只是感覺開始有點在意的談戀愛太煩太煩,也讓人很累很累。
但凡有機會放棄,疲累的她便有很大的可能就坡下驢,不違約的情況下直接放棄。
她剛才其實不是這樣。
缺失的安全感在樓梯口那,被余懷周不容忽視的黏膩給糊的完完整整,看不見分毫。
分開了。
開始了。
微小一點事情讓趙曉倩情緒再次開始起起伏伏。
她控制不住的一聲又一聲,越來越煩躁的嘆氣。
余懷周情緒依舊穩(wěn)定,像是沒聽見她嘆氣,也像是不好奇她嘆氣的緣由,只是低聲很溫柔的安撫,“沒事。”
他聲音太抓耳,像是在趙曉倩耳蝸深處輕撓。
反反復(fù)復(fù)后。
趙曉倩鬼使神差的說實話,“我感覺你勸慰的好敷衍,敷衍到虛偽?!?/p>
電話對面明顯一怔。
趙曉倩喉嚨滾動,眼眶沒緣由的濕潤了。
她感覺人真的不能慣。
像南珠,和她在一起有手有腳,刷碗拖地都干,有時候還能下碗泡面,不過日子的打三個雞蛋。
被游朝慣的現(xiàn)在像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腦殘。
她也是。
如果換了哭之前,這點破事就直接按下去了。
不對,只要想起答應(yīng)他的不和他吵架,連在意的可能都微末,更別提記掛在腦子里。
本身就一堆的事要忙。
可哭過了,被哄了半天,突然開始嬌氣和矯情,半點委屈都受不得。
她忘了之前銘記于心,被她反復(fù)拿來按壓怒火的好好過,不和他吵架。
脫口而出,“你為什么不回我短信?”
“為什么不在樓下看看我的背影有沒有出現(xiàn)?!?/p>
“就算你篤定了房間里沒人,你是神嗎?是老天爺嗎?你的篤定就一定百分百全都對嗎?”
“那三個男人萬一的萬一沒走,杜杉月也萬一的萬一還在,我自己一個人和他們在這房間待著?你就這么放心嗎?整整一個小時了!”
余懷周嘗試解釋,“我不是。”
趙曉倩冷笑,“不是?我他媽前腳剛出安全通道把門關(guān)上,就走了三四步。等我扭頭再回去的時候,你他媽已經(jīng)下了兩層樓,這叫不是?”
趙曉倩咄咄逼人,明顯想翻臉吵架的前奏,“你告訴我,這算哪門子不是?”
“余懷周?!壁w曉倩貼著玻璃的腦袋移開,“你……”
“你別這樣行嗎?”
余懷周聲音抖的厲害,讓趙曉倩下意識一怔。
“我……我們才和好了不到一個小時,你別……你別和我吵架?!?/p>
趙曉倩睫毛輕顫了瞬,視線移向窗外。
看不清楚他的臉,只看見他在仰頭。
但姿勢看得清楚。
余懷周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握成了拳頭,像是很緊繃。
他低聲說:“我這次是沒注意,我下次,下次一定記得,趙……”
趙曉倩打斷,沒了想吵架的尖銳和咄咄逼人,因為安全感突然回來,平靜了,“你為什么走那么快,那么不下車看著我?”
電話對面靜了。
趙曉倩啟唇,溫柔了點,“你老老實實的說,我就不會和你吵架,也不會生氣,我們以后接著好好過。”
悄無聲息的。
余懷周又被趙曉倩拿捏了。
白生了這么大個子,也白被養(yǎng)出了通體的貴氣和高不可攀。
隨隨便被這沒有半點內(nèi)涵的話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