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沐一聽,他非但沒有因為‘門房’二字嫌棄何曉峰。
他還爽朗的哈哈大笑:
“你這個門房好!”
“有膽、有趣,還有一表人才……你也請坐!”
何曉峰搖了搖頭,嘴里那根狗尾巴草便隨著左右搖擺:
“門房就要守門房的規(guī)矩,我就站在這門口?!?/p>
羅沐微微一怔,“也行,在我這地方?jīng)]啥規(guī)矩,軍中也不講那些禮儀,隨意舒心便好!”
他也坐下,燃爐煮茶,與白少秋等人拉起了家常。
這位長在軍中的漢子似乎是寂寞的太久,他的話很多。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他是此間主人,不能冷落了客人。
他問的最多的對象是白少秋。
比如那場竹溪文會。
比如如何與九公主殿下相遇相識等等。
當然,他也說起了二十年前在蜀山下的小酒館里與鎮(zhèn)西王的那一場相遇。
對此頗為感慨:
“蜀州的清明時節(jié)還有些微寒,但鎮(zhèn)西王帶給我與魏不意的卻是如夏日一般的溫暖?!?/p>
“他是一個健談的人,”
“一個有著遠見卓識,還有寬闊胸懷的人!”
“為人極為豪爽,酒量亦驚人!”
“那時候他差不多也是在二十歲多點,三人里面,我年長、魏不意次之,鎮(zhèn)西王最小?!?/p>
“但見識這種東西卻與年歲無關(guān)。”
“他的談吐見識令我汗顏……你們瞧瞧,這便是他與生俱來的大本事?!?/p>
“他早已成為了咱們興國的鎮(zhèn)西王,魏不意也早已成為了咱們興國的北部邊軍大將軍?!?/p>
羅沐一聲嘆息,苦笑搖頭:
“當年那小酒館里喝酒的三個人,只有我……”
他忽的擺了擺手:“其實我也算不錯的了,人要知足,有些事是不能去攀比的?!?/p>
“這地方其實很好。”
“鎮(zhèn)西王在西荒親自帶兵征伐荒原上的那些蠻子,朝廷里的人看的是他的捷報,但那些人卻根本不知道打仗的艱辛!”
“尤其是西荒,我雖說沒有去過,當年還在樓大將軍麾下時候卻也聽樓大將軍說起過?!?/p>
“他說,興國四部邊軍,最苦的便是西部邊軍?!?/p>
“西荒有諸多部落,這些蠻子不是耕種游牧為生。若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年,他們在草原放牧的牛羊能滿足他們的生存還好,倘若遇上災(zāi)年……”
“樓大將軍說那鬼地方的雪災(zāi)很可怕?!?/p>
“那些蠻子缺少了食物就會犯邊……畢竟他們也想活著,首當其沖的就是大散關(guān),就是西陵城!”
“西陵城在歷史上被蠻子破了許多次,直到鎮(zhèn)西王去了西陵城,他一戰(zhàn)不僅僅是擒獲了金杖單于,更大的作用是將那些蠻子給嚇破了膽!”
“這很風(fēng)光吧?”
“可誰知這風(fēng)光的背后,鎮(zhèn)西王為此又付出了多少代價?”
頓了頓,羅沐又道:
“再說魏不意?!?/p>
“樓大將軍升任上將軍離開北部邊軍去了京都,魏不意受上將軍向先帝舉薦接管了西部邊軍?!?/p>
“他成為西部邊軍大將軍的次年……也就是十一年前,便爆發(fā)了與北梁的秋野原之戰(zhàn)?!?/p>
“可惜,那時候我已離開了北部邊軍,來到了這地方,未能參與那一戰(zhàn)……此乃我一生之遺憾!”
“那一戰(zhàn),咱們贏了,但北部邊軍傷亡也極為慘重?!?/p>
“昔日那些耳熟能詳?shù)拿謱懺诹岁囃雒麅灾稀?/p>
羅沐面容肅穆,聲音也頓時落寞。
他一聲嘆息說道:
“都是曾經(jīng)一起訓(xùn)練,一起吃飯,一起嬉戲娛樂的袍澤啊。”
“他們是那么的年輕,許多人還沒有成親……成親的更慘,妻子就這樣守了寡,孩子從此也沒有了爹……朝廷的那點撫恤,”
他苦笑一聲,似乎這才意識到魏公公在這,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這地方挺好?!?/p>
“內(nèi)關(guān)?!?/p>
“哪里會有仗打?”
“不過我已習(xí)慣了曾經(jīng)邊軍的生活,有事沒事還會將那些守關(guān)的兔崽子們弄來訓(xùn)練一番,這才避免了刀生銹,甲蒙塵?!?/p>
“我也是到了這里之后才成親的,老夫少妻……”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溫馨的笑意:“就這關(guān)內(nèi)村子里獵戶人家的女兒,這不成親快十年了就生了一個女兒,她想要兒子,便經(jīng)常去廟里拜送子觀音?!?/p>
白少秋聽得很認真。
他覺得這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并不得志的老兵說的發(fā)自肺腑的話。
他對此深有感觸。
因為他對軍隊也很懷念,他能夠理解這位將軍的心情。
“你女兒幾歲了?”
羅沐咧嘴一笑:“才七歲,沒在這里,在她外公家里,野得不得了,聽說經(jīng)常欺負村子里那些同齡的孩子?!?/p>
“沒送去讀書?”
“有送去村里的私塾,可她坐不住,調(diào)皮搗蛋,私塾的先生為此找過她外公多次?!?/p>
“哎,隨她吧,人的一生怎么過都是一輩子。”
羅沐話音剛落,一個腰間捆著花布圍裙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這婦人面善。
她頗為好奇的看了看白少秋等人,并沒有道什么萬福。
她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臉歡喜的說道:
“老羅前兩天就給我說有客人會來?!?/p>
“都是很尊貴的客人?!?/p>
“他興奮的晚上睡覺都睡不著?!?/p>
“我便問起,他說是昔日舊友的兒子和姑爺……”
“還告訴我說姑爺就是最近聞名天下的才高八斗的白公子,”
她看向了白少秋,樂呵呵一笑:“這位公子當是姑爺了!”
“細皮嫩肉的,真俊!一看就像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p>
“這一路可吃了不少苦頭吧,菜弄好了……可別嫌棄,肯定是比不了天上那美味佳肴的?!?/p>
“老羅,張羅張羅喝酒?!?/p>
“今兒個許你多喝幾杯,可要陪好客人!”
這婦人歡喜的轉(zhuǎn)身離開,羅沐雙手一攤:“村姑不懂禮數(shù),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來來來,上桌……公公請上坐!”
片刻,幾個侍衛(wèi)端來了一桌子的菜!
沒有精美的碗盞,菜品也不精致,但味道卻很香。
白少秋見之心喜。
羅沐拿起了酒壺,給所有人都斟滿了酒。
他舉起了酒杯,“還是那句話,小地方,無法講究,我這個粗人也講究不來?!?/p>
“大家一路辛苦,今晚多喝幾杯好好睡一覺?!?/p>
“此去京都便是一路坦途了。”
白少秋等人也舉起了酒杯。
對這位坦率真誠的將軍,他的內(nèi)心里是很喜歡的。
但跟隨鄒空青學(xué)藝讓他養(yǎng)成了一些無人知道的習(xí)慣。
比如,就在舉杯間,他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彈出了少許粉塵。
鄒空青說它叫先知。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遇毒色變!
?。ūы?,抱歉,今天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