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和尚干瘦非常。
他的手,又黑又瘦,只有干枯的皮和嶙峋的骨頭。
所以,與其說是一只手,還不如說是風(fēng)干的爪子。
抬起之間,就落在張謙的肩膀上,將他死死地按住。
動作快的,在場所有的人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更遑論躲避了。
張謙也不敢想躲開。
事情到了這一步,但凡有一絲的退縮,都是無功而死。
不如一條心走到底!
可是即便存了死志,在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于他的存在面前,卻仍然不由心生恐懼。
身體也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呵呵?!币珊蜕幸娝绱耍唤α诵?。
顯然是有嘲笑的意味。
嘲諷這小小的神官,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他還當(dāng)是什么鐵骨錚錚的狠角色。
就這,也敢在行路之中,對他們沙門的行事,心生不滿?
當(dāng)真是,當(dāng)真是不知所謂!
張謙貌似羞愧的垂首而立。
心中,卻平靜無波。
這時候,他的命數(shù),已經(jīng)不由己身。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許仙君的手段,真的能瞞過眼前這橫生枝節(jié)的引渡佛陀了。
饕餮兇魂掌控的赤血陣旗,是妖皇親手煉制的。
理應(yīng),能瞞住眼前這和尚,吧?
張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忍著。”
這時候,引渡和尚說道。
接著,一股金光從和尚的手中,冒了出來,沒入了他的頭頂。
“??!”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識海中傳來。
張謙只覺得有一把刀,在他的靈臺識海中攪動。
可他卻做不了任何的反抗。
因為在老和尚的手底,他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生受。
張謙目眥欲裂。
痛苦的折磨,還不是最難忍受的。
最可怕的是,他知道這和尚說的搜檢是什么意思了。
居然是以佛光普度的手段,洗練他的神魂所在!
換句話說,這幾乎相當(dāng)于是度化。
佛光會照耀他的靈臺識海中,任何一個角落!
其中的所有,都將秋毫必現(xiàn)。
完了!
張謙張大了嘴,喉嚨里發(fā)出赫赫的聲響。
他恨!
恨明明都準(zhǔn)備舍棄性命,卻仍然不能如愿的無力。
赤血陣旗和其中的東西,怕是藏不住了。
他也不敢和饕餮有任何的聯(lián)絡(luò)。
自從進(jìn)了西天靈山之后,他就不敢顯露任何的一絲一毫異常舉動。
哪怕是神識傳音。
此時,當(dāng)然更加不敢妄動。
只能等死。
只能等死!
張謙咬緊了牙關(guān)。
等待最后的宣判。
引渡和尚的修為強(qiáng)他太多,佛光要遍尋他的靈臺識海,也不過是幾息之間。
所以,不會太久。
“嗯?”
突然,引渡和尚的長眉一動。
張謙在頭疼欲裂之中,僅有的一點清明,立刻被這一聲輕咦,驚得多了幾分。
被發(fā)現(xiàn)了?
他正驚愕間,就聽引渡和尚開口道:“誰在那里?出來!”
“啊呀!哎呀!”
一個頭頂長著兩個兔耳朵的小童兒,從功德池前的欄桿上出現(xiàn),蹦了下來叫道,“師祖,是我!”
“定光童子?!币珊蜕邪櫭?,不悅道,“你怎么又到這里來了?”
雖然是不悅,卻沒有直接斥責(zé)。
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童子。
看起來還是個未能完全化形的妖族。
修為不過是妖將境界。
那定然是其身后之人,不同凡響了。
張謙不知道對方是誰,卻很感激他的出現(xiàn),讓自己能喘過一口氣。
這幾息之間,仿佛是過去了許久。
可轉(zhuǎn)而立刻又想到,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
這是一瞬的解脫罷了。
難道,他要在此自戕?
不。
不行。
再等等!
雖然不知道等什么,又最終能等來什么,但他還是決定等等。
再等等。
說不定就能有所轉(zhuǎn)機(jī)。
“師祖,你不讓我進(jìn)去,我當(dāng)然要經(jīng)常來看看呀!”定光童子捋了一把耳朵,沖著引渡和尚嚷嚷道,“萬一哪天你不在,我便能偷偷溜進(jìn)去轉(zhuǎn)一圈。”
“那我便將你這一身兔皮扒了,做成褥子,給你家主人送去?!?/p>
引渡和尚冷冷的說道,“到時候,必要看他怎么說。”
“師祖,你真是狠心!”定光童子害怕地叫道,“我不過是想去功德池里看看,你居然就要扒了我的皮!”
“你不是佛門慈悲的佛陀!”
“你說不是,為便不是了?”引渡和尚冷笑,“既然知道害怕,還不快些回你的兔子窩里去,以后別再來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p>
“哼,幸好你不吃兔肉,否則我還真是危險了。”定光童子哼哼道,“我這就回去,告訴主人,你欺負(fù)我,讓主人來替我報仇!”
說著,化作一只大兔子,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你快些讓讓,我要回去了?!彼艿搅藦堉t的腳邊,仰著頭口中叫道。
“這路如此寬闊,還不夠你走嗎?”引渡和尚皺眉,“定光童子,你莫非別有所圖?”
“師祖,你這說的什么話?”定光童子化作的兔子,人立而起,叉腰叫道,“我能圖什么?我讓他讓讓,是他踩了我主人給我做的毯子!”
“毯子?”引渡和尚皺眉。
低頭看去。
張謙也低頭看去。
就見在他的腳下,還真的踩著一塊毯子。
之前未曾注意,是因為這毯子和地面渾然一體,都是金燦燦的一片。
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
“快讓開!”定光童子叫道,“你都把毯子給我踩臟了!”
“對不住,對不??!”張謙連忙道歉,然后趕緊的彎腰,把毯子撿了起來。
就在他手掌觸碰到毯子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道金光沒入了他的掌心。
“哼!”定光童子不悅的哼了一聲,就要去把毯子接過來。
“這攤子,先放在我這里。”引渡和尚卻一把將毯子拿了過去,說道,“你不是要回去告狀嗎?便改日讓你的主人來找我問罪,再取吧!”
“師祖你!”定光童子一雙赤紅的眼睛瞪得溜圓。
“嗯?”引渡和尚眉頭微皺,身上氣息一變。
“我讓主人來找你!”定光童子頓時嚇得大跳著,蹦走了。
引渡和尚將毯子拿在手中,神識掃過,未見什么異常,便將其先收了起來。
如果這背后真是寶光王佛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再毯子上,一下就看出端倪?
還是容后再說。
接著,他看了看張謙。
再次抬手放了上去。
幾息之后。
將手又拿開。
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張謙卻在他松手的剎那,差一點栽倒。
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是,過去了嗎?
引渡和尚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道,“你們隨我來?!?/p>
前方。
就是功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