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了？
睡下了不會叫起來，稟報朕來了么。
鳳鳴宮的宮人如此不懂事？
皇帝不悅：“什么時候睡的？”
宮人低頭稟報道：“似乎是睡下有一會兒了，靈瓏姐姐剛進(jìn)去熄了燈?；屎竽锬锝袢仗幚韺m務(wù)時間很長，為了冬月祭祀和臘月過年的事，午覺也沒睡，到了下午頭疼，晚膳沒有吃多少。娘娘本來一直在等陛下，大概沒熬住，就睡著了?！?/p>
這是靈瓏匆匆安排下的解釋。
找了個口齒伶俐的人說給皇帝聽。
免得皇帝以為是皇后對他不敬。
果然皇帝聽了，臉色稍緩，問怎么不請?zhí)t(yī)。
宮人道：“娘娘說無妨，歇歇就好了，不讓奴婢們?nèi)フ?。娘娘說，做了皇后，身上擔(dān)子重，一言一行都要謹(jǐn)慎。小小的頭疼腦熱便請?zhí)t(yī)，會讓陛下?lián)模尯蠈m的人擔(dān)心，宮外人也會擔(dān)心，不如不請，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罷了?！?/p>
皇帝皺眉。
便命傳太醫(yī)。
靈瓏這時候聞訊趕來，跪下阻攔道：“陛下，娘娘已經(jīng)睡下，此時傳太醫(yī)恐怕會……”
“有病就盡早治，不管什么緣故，不要諱疾忌醫(yī)?！?/p>
皇帝堅持命人請?zhí)t(yī)。
并命人打開殿門，“朕瞧瞧皇后?！?/p>
“陛下稍等，奴婢這就去喚醒皇后娘娘！”
靈瓏見皇帝似乎動氣，不知為何，惴惴不安，連忙回身進(jìn)殿去勸主子。
晏后已經(jīng)從床上坐起，隱約聽到了院子里的對話，臉色肅冷。
見侍女進(jìn)來，微微地笑。
“知道他為何生氣么？”
“……奴婢不知?！?/p>
“因為，他覺得，本宮是在跟他訴苦，故意找機會，表現(xiàn)自己的賢德?！?/p>
靈瓏恍然，懊悔不已。
為了替主子不見駕描補，她命人說得太多了，惹了陛下反感。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愚笨，奴婢……”
“行了，和你什么相關(guān)?！标毯笮θ莞睿瑤е鴧拹褐?，“歸根到底，是他心里頭已經(jīng)沒有本宮了。”
若是換個受寵的，譬如昭貴妃，或者何氏，說得再多再刻意，皇帝也只會覺得故意邀寵很得朕心。
但不受寵的，或者，是他心里防著的人，說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心思復(fù)雜。
今天初一，本是帝后相聚之日，他這么晚才過來，已經(jīng)是不重視皇后的表現(xiàn)。
來了，聽說皇后身體不適，不顧她已經(jīng)睡下，非要興師動眾請?zhí)t(yī)來，是活脫脫打她的臉呢。
明日消息傳出去，她這皇后的體面，便少了幾分。
今日少一分，明日少一分，時日長了，還剩多少？
晏后知道，大公主生辰宴上，她當(dāng)眾跪地求皇帝廢掉何氏，惹了皇帝不快和忌憚。
但，當(dāng)皇后，她可以婉轉(zhuǎn)溫順，努力讓帝后關(guān)系和諧?？申P(guān)鍵事情上，卻不能一味順從。
不然，和之前的鄭氏有什么區(qū)別？
她可不要當(dāng)那種窩囊皇后！
“既然皇帝要見本宮，就給本宮梳妝吧?！?/p>
晏后命重新掌燈。
不去迎皇帝，將之晾在院子里，她自己則坐到了妝臺前。
讓靈瓏給上一個病容的妝。
臉色淡黃，眼窩淡青，頭發(fā)半挽半披散。
而后又換了一身寬松而顏色黯淡的衣服。
這才打開殿門，出去迎駕。
院子里的宮人看見自家娘娘如此，都嚇了一跳。怎么一晚上不見，就病成這樣了呢？
梳妝耽擱的時間不短，這時候當(dāng)值太醫(yī)也到了。
晏后給皇帝行禮未畢，因久等而臉色不好的皇帝，便命她看太醫(yī)。
“臣妾身子發(fā)軟，行動遲緩，讓陛下久等了。臣妾先扶您進(jìn)屋歇著，臣妾看不看太醫(yī)都不要緊。”
晏后溫柔上前，皇帝卻自己大步走上臺階，進(jìn)了正殿。
落了座，便等太醫(yī)診脈。
晏后藏住冷笑。
自己妝扮的臉色讓宮人們吃驚，皇帝卻沒什么反應(yīng)。他絕不是能看出容妝，而是，他不在意她。
可晏后并不發(fā)作。
低眉順眼坐到一旁，伸出手腕，墊了帕子，讓太醫(yī)來診。
她什么病也沒有。
可，太醫(yī)哪敢說皇后娘娘沒病，脈象好得很？
主子說自己不舒服，你什么都診不出來，你莫不是個庸醫(yī)？
“皇后娘娘積勞，三焦不通，故而頭暈，容微臣開一劑方子，用上三日，屆時再診。這幾日請娘娘多多休息，好好調(diào)養(yǎng)。”
太醫(yī)診完，下去開方。
皇帝聽說晏后真病了，臉色稍緩。
溫聲叮囑：“既病了，休息要緊，宮里事暫交昭貴妃去管。”
“昭妹妹傷勢還沒好全，身體又弱，臣妾不敢太勞煩她?！?/p>
“先顧你自個兒的身子吧?！?/p>
皇帝這便定了讓晏后休息，緋晚暫管后宮。
“多謝陛下。”
晏后起身謝恩，親手給皇帝奉茶。
“是特意調(diào)配的安神茶，陛下國事操勞，飲完再睡，能松快些?！?/p>
皇帝接了，喝了兩口，便命安頓。
晏后帶著侍女鋪好床鋪，服侍他更衣盥洗。
入帳后皇帝很快睡著，晏后卻靜靜躺在枕上，眼眸清亮。
身邊男人睡得酣沉，安神茶效力很好。
不光安神，還能安身呢。
喝了這東西，最近皇帝都不會有太多興趣和精力召幸嬪妃，少則三五日，多則六七日，他會神思倦怠，小病一場。
他既不尊重她，為個何家余孽就和她生隙。
她也不必太照顧他。
讓他過段時間就病上一場，少提拔新女人，她和全后宮才能有安穩(wěn)日子。
……
春熙宮。
緋晚又燒了一封宮外遞來的信。
馬小鳳查到了太后謀反那晚，她在山林中遇到的登徒子。
那是北方七省的黑道上，有名的采花賊，諢名“藍(lán)鷂子”，專干毀人妻女之事。
盯上緋晚，要毀她名節(jié)，只因有人雇他。
背后的雇主，馬小鳳也終于查實。
緋晚將紙條燒成的一小撮灰燼，依舊丟在花盆里，跟泥土混在一起。
眼底閃過寒光。
對某些人，她并不想趕盡殺絕。
但既然對方自尋死路，那也沒辦法了。
緋晚思忖片刻，叫了香宜進(jìn)來，如此這般安排一番。
隔日，虞府便遞了信進(jìn)宮。
虞夫人大病初愈，思念女兒心切，請求進(jìn)宮探望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