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映照桂影婆娑。
沈綰梨和蕭韞玉靠坐在一起,彼此的心似乎也在貼近。
“那個魂魄最后回去了嗎?”沈綰梨好奇地問。
蕭韞玉搖頭:“不知道。他在原來的世界是一個大學(xué)教授,死于地震,魂魄意外流落到了此間,飄蕩了數(shù)年,找到了寶云寺,想要求高僧為他超度解脫,但卻沒想到明遠(yuǎn)心懷鬼胎,得知他的來歷后,不僅不愿意幫他,還將他魂魄拘禁,用邪術(shù)讓他怨氣纏身,痛苦無比,逼迫他為自己所用。那日離開侯府之后,我便將他超度了。
我不知他會魂歸故里,還是在此間天地投胎轉(zhuǎn)世,但至少他能解脫了,不必再做這天地間的一縷游魂?!?/p>
沈綰梨問:“就連你也沒有回去的辦法嗎?”
“沒有。”
蕭韞玉原本以為自己死了就能回去,但自從知道沈綰梨重生前遇到了魂魄態(tài)的他后,就明白了,即便他死亡也無法離開這里。
但好在他如今也找到了留下來的意義。
“那真是太可惜了?!鄙蚓U梨由衷感嘆。
蕭韞玉倏然看向她,“你不想我留下嗎?”
沈綰梨望著她,雙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想啊,但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我更希望你能得償所愿。你的故土那么美好,若是我,也會千方百計地回去。”
蕭韞玉低眸看著她,輕笑了聲:“你如何知曉,我留下來不是心甘情愿?”
“為了我么?”
“嗯,為了你。”
沈綰梨沉默片刻,她向來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卻實(shí)打?qū)嵉赜X得,她的確不足以與蕭韞玉的故土相提并論。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蕭韞玉不等她說什么,就握住她的手,說:“初初,我們所在的這一方天地,有朝一日,也會變成我故土的模樣?!?/p>
沈綰梨看向他,“真的嗎?”
蕭韞玉此刻的眸光像當(dāng)年他申請入黨時那么堅定,“是。也許會很久,但只要我們做出努力,就會在這片封建土地上種下民主共和的火種。”
原本還有些沮喪的沈綰梨也瞬間被點(diǎn)燃了斗志:“你說得對。首先我們要先掌權(quán),才能推動變革,即便我們終其一生未能完成,但我們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只要子孫后代秉承遺志,終有解放全人類的一日!”
蕭韞玉忽然有些汗顏,沒想到她比他還有思想覺悟。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在他那個世界,從封建時代到現(xiàn)代社會也不過百來年歷史,當(dāng)然這其中的血淚自是不可估量的。
他正想要跟沈綰梨細(xì)說近代史,卻忽然對上了沈綰梨斗志昂揚(yáng)的雙眸:“蕭玨,你挑個日子上門提親吧?”
“嗯?”
他腦海中的歷史長河似乎在這一瞬被斬斷,此刻唯有少女說的話余音繞梁。
沈綰梨說:“岑寂從明遠(yuǎn)口中審出,我才是真正的天命鳳女。你娶了我,本是正統(tǒng),兼之天命,便是當(dāng)之無愧的下任燕國君王。待你我共掌燕國,再圖天下!”
蕭韞玉看著她的模樣,輕笑了聲:“好?!?/p>
他覺得,初初比他適合當(dāng)皇帝。
只是這世道莫說女子執(zhí)政,便是參政,都會惹人非議,被天下文人罵牝雞司晨。
但是無妨,他會為她擋下所有流言蜚語,為她提供歷史舞臺。
便是千年萬歲,史書之上,旁人也不會稱她為沈皇后,而會記住她叫沈綰梨。
……
自那日柳凌霄因科舉舞弊被錦衣衛(wèi)帶走調(diào)查后,負(fù)責(zé)秋闈的官員提心吊膽了數(shù)日,終于等來了結(jié)果。
燕帝下旨將柳凌霄斬首示眾,明遠(yuǎn)雖已自殺,卻也難逃被挫骨揚(yáng)灰的下場。
因為此次科舉舞弊與以往不同,并無考官被買通,也并未泄題,所以并未血流成河,而是只處死了罪魁禍?zhǔn)琢柘觥?/p>
燕帝也下令,此次秋闈除柳凌霄考試成績作廢以外,所有考生名次遞進(jìn)一名。
崔廷禮順理成章地成了解元。
得知不用再次準(zhǔn)備考試的舉子們都如釋重負(fù),紛紛跑出書肆大小開懷。
此次鄉(xiāng)試在京城錄取一百人,最高興的當(dāng)屬第一百零一名。
那人是富商之子,家中頗有資產(chǎn),得知自己中舉后,連放了數(shù)日鞭炮,還擺了流水席。
一直到柳凌霄被砍頭那天,還能聽到那富商家傳來的鞭炮聲。
沈綰梨當(dāng)時也在現(xiàn)場,朱昇陪她一起去的。
朱昇自小在皇城腳下長大,從小就見慣人頭落地的場景了,所以對看人砍頭并不新鮮,但知道沈綰梨要去看,卻擔(dān)心她被那血腥的場面嚇到,說什么也不許她去看。
當(dāng)然,他的阻止對沈綰梨完全無效,所以只能跟著去,想著到時候她被嚇到還能在旁寬慰幾句。
沈綰梨對此嗤之以鼻。
血流成河的場景她上輩子見多了,別說別人的人頭落地了,就連她自己人頭落地的場景都見過。
岑諾這些時日都跟在她身邊,雖然他看不見,沈綰梨覺得岑寂將他保護(hù)得很好,便也不愿讓他接觸到這般血腥的場面,就沒帶他一起出門。
朱昇還在菜市口邊包了個能看到行刑臺的包間,懶洋洋地倚在窗口,“砍頭有什么好看的,你還不如去廚房看折月殺雞呢。還是說你顧念著跟柳凌霄的兄妹之情,想送他最后一程?”
沈綰梨:“不。我就是單純想看著他死透。”
天空下了些小雨,陰沉沉的,菜市口人來人往,多是叫賣東西的百姓。
幾乎每日這里都有人被砍頭,行刑臺上的血跡都未干涸,所以身穿囚衣的柳凌霄出現(xiàn)時,并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今日來圍觀柳凌霄行刑的,大多數(shù)都是關(guān)山書院的學(xué)子。
這些學(xué)子對他都尤為唾棄,如江凌和師煥云等懷珠詩社成員,還專門買了好幾籃臭雞蛋,見到柳凌霄上臺就往他身上砸。
那日襄平侯府生辰宴上,他們可都親眼目睹了,柳凌霄勾結(jié)明遠(yuǎn)陷害沈綰梨。
宋晚妝也在場,此刻她已身懷六甲,站在行刑臺下,身形單薄憔悴,看向柳凌霄的目光也滿是憎恨。
她撿起地上的菜葉子也朝著柳凌霄扔去。
都怪柳凌霄毀了她世子夫人的富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