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沈綰梨的應(yīng)允,在場的學(xué)子們,無論是世家公子,還是寒門庶士,都紛紛找書齋掌柜借來紙筆,圍著沈綰梨一道抄書。
他們一邊抄寫詩句,還一邊對沈綰梨贊不絕口。
“沈大小姐當(dāng)真好雅量,好氣度,如此不藏私,圣人也莫過于此!”
“天下文人都會感激沈大小姐的慷慨解囊?!?/p>
沈綰梨聞言不知想起了什么,并未搭話。
她不需要天下人的感激,她只是在做,師父想要做的事情。
師父為她傳道授業(yè)解惑,她愿為師父略盡綿薄之力。
師煥云對沈綰梨拱手道:“沈大小姐,我有一事相求?!?/p>
沈綰梨瞥了他一眼,“何事?”
師煥云:“我打算出資,為沈大小姐將此文集印刷成冊,讓詩鬼李賀之作廣傳于世。”
沈綰梨此前便有這種打算,她想要讓師父書齋中那些詩詞都流傳千古,但是,印刷書籍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極大,世家門閥把控書籍,背后牽扯的利益也很多,所以她不敢妄自行動。
師煥云身邊的那些個富貴文人紛紛表示:“煥云兄,這等名垂青史的好事你可不能一人獨(dú)攬,我也愿意出資編詩!”
“確實(shí),之前我們與煥云兄一同編修的飛花雅集,都只是小打小鬧,還被那些自視甚高的寒門學(xué)子們嘲笑,這回我們可得干一票大的!”
崔廷禮也拱手道:“沈大小姐,廷禮雖家貧無銀兩,但也愿為往圣繼絕學(xué)而盡綿薄之力?!?/p>
那些寒門學(xué)子們也紛紛表示要參與其中,畢竟他們也不好意思白抄沈綰梨默寫的詩句。
沈老夫人在旁邊默默看著,她的大孫子沈朝瑾也在關(guān)山書院讀書,有從仕打算,她對這些學(xué)子派別也算略有耳聞。
以師煥云為首的這些風(fēng)流富貴才子,和崔廷禮為首的這些寒門學(xué)子,一向文人相輕,涇渭分明,他們曾數(shù)次在燕京城茶館清談辯論,互相攻訐,可以說是勢不兩立。
沒想到,如今竟然因?yàn)樗@個出生鄉(xiāng)野的孫女,放下芥蒂,想要一同修書。
沈暮玠見這些外人們都如此支持沈綰梨,想著自己作為沈綰梨的親二哥,怎么也不能落于旁人,當(dāng)下咬牙表示:“我也要出資!這須臾書齋我就買下來了,專門用來作為給妹妹編書之所?!?/p>
沈綰梨詫異地看了眼沈暮玠,他一向好賭,就是個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的浪蕩紈绔,沒想到竟然愿意斥巨資將須臾書齋買下來給她。
沈暮玠見沈綰梨這么看著自己,心下得意。
發(fā)現(xiàn)二哥我其實(shí)也還不錯吧?
然后,他就聽到了沈綰梨的心聲:【這二哥人雖然不怎樣,但錢倒是挺多的,不要白不要,不能像上輩子一樣便宜了沈念嬌!】
沈暮玠:“……”
他有種被沈綰梨當(dāng)作移動錢莊的感覺。
“那就多謝各位了,將這些詩書傳世亦是我?guī)煾杆?。師父書齋中也不止詩鬼李賀的詩詞,還有真正的詩仙李白,詩佛王維等等?!鄙蚓U梨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注意到周圍學(xué)子們的目光都亮了起來,像是恨不得榨干她的筆墨讓她把所有詩句都默寫出來。
沈綰梨急忙道:“這些詩書我雖記得,但要默寫下來卻非一朝一夕所能成?!?/p>
“沈大小姐說得極是。今日亦有諸多關(guān)山書院的學(xué)子在場,不若我們便結(jié)成詩社,方便專門編修印刷沈大小姐師父帶來的這些詩書?”崔廷禮提議。
他身后的寒門學(xué)子們紛紛響應(yīng)。
“我看成?!?/p>
“就依崔兄所言吧。”
“能一睹這等瑰奇詩詞,不枉此事,若能參與修書,此生無憾矣!”
師煥云冷哼了聲,“我也正有此意,倒是被你搶先說了。既然詩社因沈大小姐而結(jié)成,不如就由沈大小姐定名?編修詩書一事,我們以你馬首是瞻!”
沈綰梨雖礙于前世他對沈念嬌的維護(hù),不喜師煥云,但想到他背后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想著他代表的世家利益,還是默許了他的話。
她想要以師父的名字命名,但她卻不知師父身份,想起上輩子師父的山中小居名叫懷珠齋,略一沉吟,道:“那便叫懷珠詩社吧。”
崔廷禮好奇:“這名字有何出處?”
沈綰梨想起師父屋中的對聯(lián),“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p>
崔廷禮眸光溫潤清和,望著沈綰梨滿是落落大方的欣賞,“懷珠韞玉,懷藏才德,這倒是正合沈大小姐的品行?!?/p>
然而,師煥云和沈暮玠等一眾權(quán)貴子弟卻是面色略異。
老夫人更是皺了眉,作為在場唯一的長者,不得不出言訓(xùn)斥:“大膽。韞玉乃當(dāng)今太子名諱,休得不敬?!?/p>
沈綰梨一愣。她對大燕朝的這位太子,確實(shí)沒什么印象。
一直以來,燕帝最寵愛的皇子便是三皇子蕭瑾寧,大型祭祀等活動隨燕帝出面的也都是蕭瑾寧和其他皇子,這位病弱隱居的太子,仿佛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位將死之人。
將死之人姓甚名誰,何須掛懷?
沈綰梨上輩子,直至死,也沒見過這位太子。甚至,第一次聽說這位太子的時候,便是聽到他的死訊。
崔廷禮一介寒門學(xué)子,而當(dāng)朝太子又名聲不顯,哪里知曉“韞玉”乃太子名諱,被沈老夫人這么一提醒,面色一肅,當(dāng)下道:“小生并無冒犯之意。”
沈老夫人道:“不知者無罪,日后謹(jǐn)記便好?!?/p>
關(guān)于大燕太子的插曲被短暫揭過,師煥云和崔廷禮等人都很積極地跟沈綰梨商討起如何建設(shè)懷珠詩社,沈暮玠作為沈綰梨的親哥哥,自然也少不了在其中上躥下跳。
大燕朝民風(fēng)開放,但依舊男女有別,沈綰梨有長輩和哥哥的陪同和這么多外男商討詩社事宜也不失禮數(shù),但到底不宜久留。
崔廷禮也清楚這點(diǎn),便對沈綰梨道:“沈大小姐,你盡管整理詩句,其他的都交給我們,另外也有勞沈二公子代為聯(lián)絡(luò)了?!?/p>
沈暮玠見這位寒門學(xué)子最為推崇的領(lǐng)頭羊這般懇求自己,這可是連他大哥都沒有的待遇,很是舒坦:“無妨,我妹妹的詩社,我自當(dāng)盡力?!?/p>
沈綰梨帶著兩馬車的書,隨老夫人一同回府,她手里翻著茍戴先生的話本,腦海里想的卻是那位病弱早逝的韞玉太子。
她對他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