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健翰干咳了一聲，打破了這種僵硬的氣氛。

    “我們也問過了，可他不愿意說啊。碰見臟東西這種事情，他大概自己也不太相信。這跟父母也說不到一塊兒去。他原來都在外面租房子住，現(xiàn)在跑回家了。他在家這兩天，也沒什么怪事，他也沒看到什么……我看就是需要和人呆在一起，和親近的人呆在一起，就好多了。醫(yī)院那地方不行，陰氣重?！?br />
    袁健翰長吁短嘆過后，認(rèn)真對嚴(yán)玉勸道：“你別著急。你女兒只是撞邪之后，有些不清醒。我小時候就碰到過這樣的事情。那撞邪的人，就跟傻子似的——我這么說，你別生氣啊。就真的跟傻子一樣。請人做了法事，就好了?，F(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將人找回來。人跑丟了，這請到了高人也沒什么用，對不對？你找過警察沒有？讓他們查監(jiān)控啊?！?br />
    嚴(yán)玉沉默地聽完袁健翰這一大段話，簡短回答道：“查了。人丟了。監(jiān)控沒有拍到?！?br />
    “那你得托關(guān)系繼續(xù)查。在周圍的監(jiān)控找找看。這個很花時間的?？赡苣切┚觳辉缸??！痹『舶櫫税櫭迹路鹪跒閲?yán)玉擔(dān)心。

    嚴(yán)玉低下頭，沒有接話。

    她能聽出袁健翰的敷衍，袁健翰明顯想要轉(zhuǎn)移話題。

    許秀心也閉了嘴，不再和她談?wù)搶ψ优膿?dān)憂。

    眼前的這對夫妻恐怕不想要讓她見到他們的兒子。

    這樣的發(fā)展沒有出乎嚴(yán)玉的意料。

    她只是突然間感到了悲傷，對女兒范曉詩的擔(dān)憂更深了一層。

    她這樣默不作聲，讓許秀心尷尬起來。

    尷尬來得快，去得也快。

    許秀心轉(zhuǎn)念想到自家兒子現(xiàn)在這詭異的舉動，都是因?yàn)檠矍斑@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就覺得生氣。

    她張開口，本能地就想要質(zhì)問對方撞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又猶豫遲疑了一秒。

    那種鬼神之說，許秀心是從沒深入思考過。在這點(diǎn)上，她和嚴(yán)玉一樣，都屬于那種不信的人，只是隨波逐流，繼承了老一輩某些“迷信”的習(xí)慣。她比起嚴(yán)玉，更少了幾分思考。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也不足以讓她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許秀心本能地想要質(zhì)問，這是她習(xí)慣性的口無遮攔；她本能地住嘴，則是因?yàn)榱?xí)慣性的畏懼——不管信不信，這種事情總是少牽扯為妙。

    這一猶豫的功夫，許秀心就感覺到自己的腳被人踢了一下。

    踢她的人是坐在她身邊的丈夫。

    許秀心橫了袁健翰一眼，并沒有傻乎乎地詢問對方做什么踢她。

    她完全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袁健翰這時順著他提出的話題，繼續(xù)生硬地說道：“我這邊也不認(rèn)識派出所的人。找人的事情可能幫不了你。我們家那個也不嚴(yán)重，就是突然中邪了，要結(jié)婚了，還不開刀了。我們原先就想著是身體出狀況了……現(xiàn)在聽你說完，我們得帶他去廟里面拜一拜才行?！?br />
    “是啊是啊，得去拜一拜，去去穢氣?！痹S秀心快速接過了這一話茬。

    嚴(yán)玉聽到“穢氣”兩個字，心臟抽痛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都握緊了拳頭。

    “小嚴(yán)啊，我們就先回去了。今天還來得及，可以去廟里上一炷香。我們?nèi)グ菀话?。”許秀心說著，就站起了身，急忙要走。

    她說要去廟里上香，也不是隨口一說，而是真想現(xiàn)在就找一間寺廟，去去自己身上的穢氣。

    這女兒出了事，誰知道會不會牽連到做母親的呢？說起來，怎么這嚴(yán)玉沒事情，反倒是他們的兒子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袁昊澤小時候都沒有碰到過這種事情。

    許秀心滿腦子問號，還有些對嚴(yán)玉的埋怨。

    袁健翰跟著站起身，客氣地打了招呼，提醒嚴(yán)玉去找人查監(jiān)控，就跟著不停使眼色的許秀心出了小包間。

    包間沒有門，只是被圍墻圈了起來。

    這對夫妻一離開包間，就在走廊上就說開了。

    許秀心可不是那種憋得住的人，張嘴就把心中的埋怨說了出來。

    她剛抱怨了兩句，就被袁健翰攔了攔。

    袁健翰問了路過的服務(wù)員，要結(jié)賬。

    “你搶著付什么錢？我還沒有找她算賬呢！都是她女兒害得我們昊澤！”許秀心話鋒一轉(zhuǎn)，仍舊是不滿。

    “就那么兩杯茶，有什么關(guān)系？付了錢，也省得被找上門。”袁健翰說道。

    許秀心還想要說什么，但一想袁健翰那句“被找上門”，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嚨，到嘴邊的話沒了聲音。

    她默默跟著袁健翰往柜臺走，還不忘回頭張望。

    嚴(yán)玉沒有跟出來，走廊上也沒有人。

    這個時間點(diǎn)，這家破舊的小餐廳里，幾乎不見客人。

    許秀心突然覺得這餐廳太過陰暗了。

    餐館內(nèi)也的確陰暗。因?yàn)闆]有客人，老板沒有把燈全部打開。

    等一路出了餐廳，重新沐浴在陽光下，許秀心還回頭看了一眼店招牌。

    這蒼蠅館子一樣的小店有個很劣質(zhì)的怪名字，叫“味美の巴黎餐廳”。

    許秀心是沒見到這小店的“味美”，也沒看到“巴黎”。

    這家店的位置距離醫(yī)院也有些稍微有些遙遠(yuǎn)。兩邊的店面以前似乎也是做餐飲的，現(xiàn)在卻是關(guān)門大吉，還在裝修。就連這家蒼蠅館子看起來也像是就要倒閉的樣子。

    許秀心越發(fā)覺得這地方陰森了。

    她抱住了袁健翰的手臂，催促他快走。

    即使走遠(yuǎn)了一些，拐個彎，再也看不到那家店了，許秀心還是心有余悸。

    “趕緊找個寺廟上一炷香?，F(xiàn)在去觀音寺來不來得及？”許秀心問道。

    “跑那么遠(yuǎn)？”袁健翰驚訝。

    “觀音寺靈驗(yàn)??！誰知道她女兒到底弄了什么東西……”許秀心厭惡地說道。

    “她不說是什么娃娃嗎？”

    “你知道她騙沒騙人？”許秀心反駁道，“我看不是假娃娃，是真娃娃?，F(xiàn)在的小姑娘，未婚先孕，懷孕之后墮胎，把小孩生在公廁里面……”

    許秀心一開腦洞，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記憶深處還冒出了一些畫面來。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隔壁家的姐姐被她父親打得渾身都是血的模樣。周圍鄰居都是一個廠子里的人，原先還不當(dāng)回事，只覺得這一次那個男人打得太狠了，比以往都狠，后來見勢不對，才發(fā)現(xiàn)那小姑娘懷了孕，孩子給打沒了，人也差點(diǎn)兒死了。

    再后來……

    許秀心想了想，卻是記不得那家人家后來怎么樣了。

    只隱約記得那個姐姐被送去了醫(yī)院，好像沒見她回來過。再往后，他們家就搬走了，似是聽說那房子里經(jīng)常有小嬰兒的哭聲傳出來，還有年輕女人的叫喊，還有年輕女人癡癡呆呆哄孩子的話語……

    許秀心沒心思分辨這些記憶是否真實(shí)，更懶得去分辨這些記憶是不是屬于同一個主角，只是這樣想想，她就覺得那個范曉詩身上可能發(fā)生了同樣的事情。

    “得趕緊去菩薩面前拜一拜，求個符。”許秀心越發(fā)堅(jiān)定起來，“那種小鬼最麻煩了。弄不好就家破人亡啊。”

    “你這兒哪兒跟哪兒的……”袁健翰一臉的莫名其妙，但被許秀心拉扯著，也沒有抵抗。

    兩個人找了公交站，又改了主意，打車前往了觀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