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舊是易心約會的日子，她也依舊晚歸。

    黎云正在客廳里看電視、吃夜宵。他不是刻意等候易心回來，只是晚上打掃了房間后，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易心回來的時候，他隨口招呼了一聲，沒想到易心徑直走過來，坐在了他身邊，還撈起了烤串就塞進了嘴巴。

    黎云怔了怔，“你不是減肥么？”

    這樣油膩的食物，實在不像是易心目前階段會吃的東西。

    易心咀嚼著食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黎云心頭一緊。

    他經(jīng)常會擔(dān)心易心的戀情。這要是出什么問題，那個男人可能就會被易心殺掉。要是易心暴露了身份，還有可能發(fā)生過去那樣的事情……

    黎云其實也不清楚易心以前的戀愛經(jīng)歷。她和教堂相關(guān)的那段戀情以失敗告終，還走向了比較丑陋的結(jié)局?？删唧w如何，黎云只能自己腦補。那個男人死了，只有這一點是肯定的。

    “呃……今天約會不開心嗎？”黎云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币仔囊琅f心不在焉，視線落在電視上，卻沒有認(rèn)真看。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黎云下意識放輕了聲音。

    易心抬了抬眼皮，看向廚房。

    黎云感到了幾分尷尬，“我剛消毒了餐具，可能有些味道。”

    易心之前還警告過他，別將宿舍和辦公室弄得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黎云的潔癖實在沒法克制。易心最近都不怎么和他們一塊兒吃飯，他就順手將宿舍廚房里的餐具清洗、消毒了一遍。

    黎云不知道，消毒水的味道讓易心想起了醫(yī)院。

    “他住院了，要動個小手術(shù)?！币仔暮鋈婚_口。

    黎云松了口氣，“哦。不要緊嗎？什么小手術(shù)？要不要……呃，我去探望、探望？”

    黎云想起了易心開的那個條件。

    易心沉吟著，“他沒什么。就是今天在醫(yī)院里，碰到了一個鬼?！?br />
    黎云愣住了，“厲鬼？”

    “不算是吧。比較模糊……”易心還在沉吟，“可能會有麻煩?！?br />
    “很厲害？”黎云疑惑地問道。

    易心再次搖頭。

    李菲菲在易心面前完全不夠看。只是，李菲菲和袁昊澤牽扯了起來，讓易心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并非擔(dān)憂袁昊澤的安全。比起那個來，她更擔(dān)心兩人的關(guān)系。

    “我大概又要失戀了?！币仔目吭诹松嘲l(fā)背上，長嘆一聲。

    黎云不明白易心在感嘆什么，只看她不同以往的神情，心中多了些感觸。

    他聞到了易心身上傳來的氣味。血腥味和戀愛的味道正在發(fā)生變化。那種氣味，好似經(jīng)歷了時間的沉淀，變淡了，悄無聲息就將人包圍，滲透進人的靈魂中。

    黎云腦海中蹦出來一個詞：寂寞。

    這樣的味道讓黎云聯(lián)想到了“寂寞”。僅僅是“寂寞”而已，沒有旁的情緒，非常純粹，也非常奇怪。

    黎云一時間陷入怔愣，像是被易心感染，也卷入了那種情緒中。

    開門聲和腳步聲讓黎云回神。

    “你還沒睡？”易心沖薛小蓮打招呼。

    薛小蓮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fā)，看了看坐在沙發(fā)上的兩人。

    “回來了？你買回來的夜宵？”

    “沒有，這小子買的?！?br />
    “約會怎么樣？”

    “還行吧。大概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br />
    “是嗎？”

    兩人默契地說著話，黎云根本插不上嘴。

    薛小蓮對于易心戀情的最新進展一點兒都不驚訝，一邊閑聊著，一邊去餐桌邊倒了水。她沒有吃烤串，只端著水杯，在沙發(fā)邊站了一會兒。

    說完話，放下水杯，薛小蓮沖兩人道了晚安，就回房間了。

    易心還沒有回房間的打算，拿過了遙控機，不停換著頻道。

    黎云坐立不安起來。

    他看了一會兒跳轉(zhuǎn)的電視屏幕，又看了一會兒冷掉的烤串，偷瞄了兩眼易心的側(cè)臉，開口道：“要不要幫忙？就算有個鬼，你和薛姐也能解決的吧？你男朋友那里，我和李叔可以幫你打掩護……”

    雖然那樣欺騙一個無辜的陌生人不太好，可看著易心這模樣，黎云下意識就說出了口。

    “要我扮你弟弟嗎？”黎云還設(shè)想了一下劇本。

    易心斜眼看看黎云，“小鬼，別多管閑事了?！?br />
    黎云有些郁悶。

    “這事情你幫不了。兩個人的愛情，哪是第三者能幫忙的？”易心搖頭晃腦地感嘆起來，將遙控器往沙發(fā)上一扔，站了起來。

    “你要去睡了？”

    “嗯。早點睡吧?！?br />
    易心正要離開，黎云也準(zhǔn)備說“晚安”，就聽見電視機里的廣告聲。一個鏡頭閃過。兩人都捕捉到了那掠過的人影。兩人的動作也同時停住了。

    “那是……黑無常？”黎云張大了嘴巴。

    要是他沒看錯，剛才那鏡頭中出現(xiàn)的人就是黑無常。

    廣告很快結(jié)束。最后的畫面是啤酒瓶和背景中模糊的派對場景。一個很尋常的啤酒廣告。要不是那個身影，這廣告都不會引起兩人的注意。

    易心挑了挑眉，“哦，他看起來玩得挺開心的?！?br />
    黎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他的確看到過黑無常在人間“工作”的場景。他似乎就在做著模特的工作，會出現(xiàn)在電視廣告中也不奇怪。只是，親眼看到那畫面后，黎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種荒謬感，讓黎云渾身都不舒服。

    易心沒再說什么，直接回了房間。

    她帶著換洗衣服進了浴室，又很快就洗漱完出來。

    黎云還沉浸在那種荒謬感中。電視里正播著電視劇。一集結(jié)束，廣告又出現(xiàn)了。黎云這次看得仔細(xì)，更確認(rèn)那鏡頭中的人是黑無常。

    他無語地望著電視屏幕。

    良久，黎云才呼出一口氣。

    他看了看冰冷的烤串，將東西收拾好，出宿舍，扔掉了垃圾?；貋砗?，他又認(rèn)認(rèn)真真地擦了一遍茶幾。

    洗手的時候，黎云忽然想到，他這潔癖的習(xí)慣在旁人眼中也很怪異吧。就像他看黑無常拍廣告，看易心談戀愛一樣，那種外人很難理解的行為，對當(dāng)事人來說，可能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生命的一部分。

    自來水沖洗著黎云的手背，濕潤了黎云的雙手。

    黎云這一刻好像能理解易心的那種寂寞了。

    戀愛、失戀、寂寞……這樣的循環(huán)，大概就是易心的生活。所以，她的寂寞中沒有悲傷和怨懟。

    黎云關(guān)掉了水龍頭。

    最后一滴水珠落在了池子里，滑進下水道。

    黎云有一瞬的錯覺，自己的靈魂好像也滑進了黑暗的隧道中。

    他看向了易心房間的方向。

    易心身上的氣味已經(jīng)在整間宿舍中逸散開來。

    “媽媽……”

    黎云驚愕地眨眨眼睛。

    他聽到了小孩的聲音。

    聲音不是從宿舍房間中傳出來的。

    黎云轉(zhuǎn)頭尋找，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幻聽嗎？

    黎云茫然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