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聽到霍長鶴那句問話，正一腳踏進(jìn)院門口。

　　她站在樹影后，停住腳步。

　　就聽明昭郡主道：“是我的不是，平時疏于管教，讓她冒犯到王爺，實(shí)在不應(yīng)該?！?br>
　　“王爺，夫人，請放心，待回去之后，我定能當(dāng)好好讓她學(xué)規(guī)矩，再不會犯錯。”

　　明昭郡主福福身：“實(shí)在抱歉?！?br>
　　顏如玉垂眸聽著，沒矯情，沒綠茶，至少現(xiàn)在看不出什么。

　　她態(tài)度明確，霍長鶴也不再揪著不放，朗聲道：“帶進(jìn)來?！?br>
　　宋平帶著綠湖，從另一道月亮門中進(jìn)來，瞧見樹后的顏如玉，神情一怔。

　　顏如玉搖搖頭，宋平若無其事，推著綠湖到前廳。

　　“小姐！”

　　綠湖是明昭郡主自小帶在身邊的丫環(huán)，私下一直稱呼她小姐。

　　明昭郡主看到綠湖濕了的裙子，都在膝蓋以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深吸一口氣道：“還不向王爺賠罪?！?br>
　　綠湖心里不服，但又不得不從：“奴婢知錯了?！?br>
　　霍長鶴冷著臉沒說話，大夫人笑笑：“這是綠湖？也是大姑娘了，之前見的時候還是個小丫環(huán)，又瘦又小，現(xiàn)在長大了，也變漂亮了。”

　　綠湖面露喜色，又歡喜的福福身：“見過夫人！”

　　大夫人笑容加深：“瞧瞧，就是這性子還不改，毛毛躁躁，行禮也行得不標(biāo)準(zhǔn)。這得虧是在我這里，若是去了別處，豈不是讓人笑話？”

　　“笑話你倒也罷了，可若是笑話到郡主頭上，你可就闖禍嘍！”

　　大夫人點(diǎn)點(diǎn)她額頭：“明日要買幾個丫環(huán)婆子，入府是一定要先規(guī)矩的，請個教習(xí)的嬤嬤是避免不了，綠湖，你沒事也跟著來學(xué)學(xué)吧！”

　　綠湖臉上笑容凝固。

　　明昭郡主咬唇：“綠湖，還不謝過夫人？”

　　大夫人笑瞇瞇，卻沒再開口。

　　綠湖臉色一寸寸變白，緩緩福身，不敢再有半點(diǎn)馬虎。

　　“奴婢，謝過夫人?！?br>
　　大夫人看她行禮行得到位，這才說：“起來吧?！?br>
　　霍長鶴看宋平：“明日你和仲卯夫婦一起去，他們挑些丫環(huán)婆子，你挑些護(hù)院，身份來歷，一定要查清楚?！?br>
　　“是！”

　　“尤其要送到王妃身邊的人，往上三代，清白無犯罪記錄。”

　　宋平：“……是，屬下明白?！?br>
　　明昭郡主垂眸，緊繃的帕子緩緩放松。

　　有什么難過的？早晚的事，不是嗎？他早晚會娶妻，現(xiàn)在不過是預(yù)料的結(jié)果到來了而已。

　　明昭郡主揚(yáng)臉笑笑：“本來想拜見王爺和夫人，多年不見，甚是掛念。既然現(xiàn)在一切都安好，明昭也就放心了，想必夫人還有許多事要打理，我們就不打擾了?！?br>
　　大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我們剛來，一切都雜亂無章，等收拾妥當(dāng)，改日再請你來作客?！?br>
　　明昭郡主福福身，轉(zhuǎn)身往外走，綠湖在她身側(cè)身上，聲音不高不低。

　　“小姐，那位王妃就在樹后偷聽，分明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奴婢就是折個花枝，以前王爺不也……”

　　“住口，”明昭郡主喝斥，“夫人說得對，你真是被我慣沒規(guī)矩了！王妃也是你能議論的？自己掌嘴！”

　　綠湖一愣，臉漲得通紅，舉手抽自己兩個耳光，用的勁兒還挺狠，一下就顯出個巴掌印來。

　　屋子里寂靜無聲，氣氛卻明顯壓抑，霍長鶴冷然不語，大夫人也收了笑。

　　母子倆靜靜看著綠湖，不聲不響，卻似暗涌驚雷。

　　綠湖打完兩個耳光，他們依舊什么也沒說，明昭郡主道：“不夠，繼續(xù)！”

　　啪啪耳光聲一下一下，沉重又清晰。

　　十幾下的時候，顏如玉從樹影后走出來，站在那里聲線清冷。

　　“王爺，你來一下?！?br>
　　霍長鶴哽在喉嚨里的那口氣，微微松一下，邁步走出去。

　　大夫人淡淡道：“行了，郡主教訓(xùn)下人回去教訓(xùn)吧！我好久不管家了，也見不得這種不聽話的?！?br>
　　明昭郡主臉色青白交回，再沒臉說什么，低頭走出去。

　　光影中，雪樹下，和霍長鶴站在一起的女子身穿墨黑色大氅，墨狐做的大毛領(lǐng)，映襯著她小而精致的臉。

　　她未施粉黛，肌膚如細(xì)瓷，眉眼略帶了笑意，鳳眸狹長，眉梢微微上挑，目光淺淺掃來，眸子幽深，如同藹藹暮色下的群山，看不分明。

　　她明明帶了笑，可這一眼，卻又似暗含薄利鋒刃，無聲又壓迫感十足。

　　竟絲毫不遜色霍長鶴。

　　他們倆站在一處，極為登對。尤其霍長鶴站在她身側(cè)，以一種保護(hù)的姿勢，似是怕落雪少到她身上。

　　竟是連一點(diǎn)風(fēng)寒都舍不得讓她受。

　　明昭郡主知道，就算她現(xiàn)在一聲不吭離開，霍長鶴也不會叫住她，不會在意，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停住。

　　“明昭見過王妃?！?br>
　　顏如玉微頷首：“郡主安?！?br>
　　再無第二句。

　　至于剛才綠湖說的什么偷聽，什么不夠磊落，壓根提都沒提。

　　不屑于解釋半句。

　　和不在意的人，有什么好解釋的？

　　明昭郡主再無心說什么，匆匆離去。

　　綠湖扶著她上馬車，明昭郡主看一眼她腫著的臉，微微嘆氣。

　　“回去以后趕緊找如枝上藥，可別耽誤了，臉上不能留疤?！?br>
　　綠湖挨訓(xùn)沒哭，挨打也沒哭，這會兒卻是哭了。

　　“小姐，奴婢就是替您不值，那個女人憑什么？您受了多少罪啊，小姐……”

　　明昭郡主看向車窗外：“我受罪與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死在他鄉(xiāng)，連個尸首都沒有，想受罪都沒得受?！?br>
　　“他娶妻……他也該娶妻了，別人像他這年紀(jì)，孩子都滿地跑了?！?br>
　　明昭郡主笑笑：“好綠湖，別哭了，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相依為命的嗎？我們就自己過一輩子?！?br>
　　綠湖抽抽答答，止住悲聲。

　　車窗外熱鬧，走過街市，明昭郡主回頭，看向宅子的方向。

　　這熱鬧溫情，親人情愛，和她到底是沒半分關(guān)系了。

　　正往前走，馬車停住，綠湖問：“怎么不走了？”

　　車夫在外面道：“回郡主，前面圍著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br>
　　“換條路走吧?！?br>
　　“不行啊，郡主，來的時候，小人就注意到，另外一條路上正在清雪，擺上暫不通行的牌子了?！?br>
　　綠湖道：“奴婢下去瞧瞧。”

　　馬路上果然有一大群人，圍在一起，不知道中間是做什么的，不時傳來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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