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鶴看著顏如玉晶亮的眼。

　　他直覺感到，顏如玉很重視這件事。

　　霍長鶴仔細回想，認真道：“我記得是位老人家，當(dāng)時好像因為偷了東西，被村民追打，綁了他要打要殺。我覺得他年紀(jì)大，偷點東西又罪不至死，所以就替他給了些銀子，得以釋放?！?br>
　　“不過……”

　　“不過什么？”

　　“那些村民看他的目光似有點古怪，好像并不單是因為偷東西，有點不甘，還有些畏懼?！?br>
　　霍長鶴微蹙眉：“當(dāng)時是行軍路過，我也不曾想那么多，現(xiàn)在回想起來，的確有點怪?！?br>
　　顏如玉心輕輕跳：“那后來呢？他去了何處？”

　　“這他倒是沒說，”霍長鶴語氣遺憾，“他倒是說過我，他與常人不同，說是天生如此，還說要去修煉，我當(dāng)時覺得，他的話不像是尋常人能說的，也許……”

　　霍長鶴指指自己的頭：“年紀(jì)大了，腦子不甚清楚，也就由著他說，他說世上有些人生下就異于常人，但還要刻苦修煉，方能大成?！?br>
　　顏如玉握韁繩的手不知不覺收緊，沒錯了，聽著這話，的確是像她的先祖說出來的。

　　和之前爺爺說的，也十分相似。

　　“那王爺還記得，當(dāng)初是在哪里見到他的嗎？長什么樣子？”

　　“記得，”霍長鶴這次說得干脆，“就在去西北的必經(jīng)之路上，如果我們走得快，大概一個多月就能到。”

　　“至于模樣，”霍長鶴回想，“也能記得一些，銀錠應(yīng)該會記得更清楚，當(dāng)時銀錠還和他一起用膳來著?！?br>
　　顏如玉沉默半晌，低聲道：“王爺。”

　　“嗯？”

　　“多謝。”

　　霍長鶴不解：“謝我什么？”

　　顏如玉偏頭沖他淺笑：“謝你的心地善良?！?br>
　　霍長鶴一怔，這世上有人說他殺人如麻，是殺神是戰(zhàn)神，有人說他冷厲鐵面，軍紀(jì)嚴(yán)明，有人說他手握重權(quán)，心思深沉。

　　但從來沒有說過他心地善良。

　　善良？掌兵者，手持殺人利刃者，怎么會與這兩個字沾上邊？

　　顏如玉輕聲說：“只有心地善良，敬畏生命，才會愿意去守護，沒有鐵血手腕，就沒有安定康寧?！?br>
　　霍長鶴心尖微微一顫，心里像涌起一陣疾風(fēng)狂雨，沖洗之后，最深之處，現(xiàn)出不輕易為人道的柔軟來。

　　“如玉?！?br>
　　“嗯?！?br>
　　霍長鶴目光深深，映著天上星海：“能娶到你，是我的人榮幸，是霍家的福氣。”

　　顏如玉淺淺笑——沒有你的心地善良，哪有我的今日。

　　回到小破廟，大夫人還留著燈，銀錠守在廊下，貝貝也在，兩人正嘀咕著聊天。

　　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上來。

　　霍長鶴和顏如玉各自回屋。

　　霍長鶴忽然道：“如玉?！?br>
　　“怎么？”

　　“沒什么，”霍長鶴抿唇，把后面的話咽回去，“明日起晚些，好好休息，休整一日，我們便離開這里吧?！?br>
　　顏如玉算了算，也的確滯留在這里太久了。

　　“好。”

　　她進屋關(guān)門，霍長鶴站在廊下半晌，一回身，見貝貝和銀錠正擠眉弄眼。

　　“你們倆不困，沒事干？”

　　銀錠正要說話，貝貝拉著他趕緊進屋：“王爺，我們告退！”

　　霍長鶴無聲輕笑，也回屋休息。

　　大夫人見顏如玉回來，圍著她幫她洗漱，小聲說著話。

　　“大家現(xiàn)在相處得挺好，和睦和氣，尊老愛幼的，這才是一個大家應(yīng)該有的樣子，”大夫人感嘆，“如玉，這都是托你的福?！?br>
　　顏如玉散了頭發(fā)：“母親哪里話，是王爺以命相換，他們懂?！?br>
　　“那也要你一路護持，讓他們有命見到長鶴才行?！贝蠓蛉藟旱吐曇?，“霍大霍二他們，該如何處置？”

　　她不提，顏如玉都快忘了，后院還關(guān)著那幾個人。

　　放是不可能，顏如玉略一思索：“安大人回京時，讓他帶回去罷，也算是個人證，至于生死，咱們就不用操心了。”

　　大夫人點頭：“行，聽你的?！?br>
　　顏如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無聲冷笑：他們可是受顏松指使，雖然顏松不在了，但事實不可抵賴。

　　為了活命，他們定然會一口咬住顏松，等回到京城，顏家想脫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翼王的事，皇帝必然震怒，顏家這時候被牽扯上，就是當(dāng)個出氣筒，想逃都逃不掉。

　　吹燈休息，顏如玉在黑暗中，長長松一口氣。

　　走了這么久，發(fā)生這么多事，有的人活著改變性子，有的人永遠消失不見，總算熬到與霍長鶴正面相對。

　　總算，保住他的母親兄弟。

　　也算不愧對他了吧。

　　顏如玉想起爺爺，若是爺爺知道，她在這里見到祖上恩人，還了恩情，一定會高興。

　　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睡去。

　　半睡半醒之間，似是聽到有人叫她：“如玉，如玉！別睡了！看我，看我！”

　　顏如玉想睜開眼，卻感覺眼皮沉重睜不開，意識中有個感覺，嘴里喃喃道：“爺爺？”

　　那個聲音的確是個老頭兒的，但好像又不是爺爺?shù)摹?br>
　　“什么爺爺？哎，我說，你……”

　　話沒說完，那個聲音又漸漸遠去。

　　顏如玉眉頭微皺：“爺爺？”

　　沒人應(yīng)答。

　　像是一場沒醒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顏如玉被吵醒。

　　天光已經(jīng)亮了，院子里好多人在走動，但動作都挺輕。

　　屋里空無一人，房門關(guān)著，想必是大夫人見她睡著，不讓人打擾。

　　重新閉上眼，顏如玉意識進入空間，一進來不禁嚇了一跳，空間里再次彌漫起大霧。

　　比之前任何一次一都大，能見度不足一米。

　　之前幾次有霧，不多久散去之后就會有次小小升級，難道這次是要升個大的？

　　顏如玉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個聲音。

　　到底是夢……還是別的？

　　會不會與這次夢有關(guān)？

　　顏如玉覺得不同尋常，當(dāng)時夢里，她下意識就覺得是爺爺，但現(xiàn)在回想，聲音不像，那人好像也說過，他不是。

　　那是誰？

　　顏如玉疑惑叢生，難道，是原主認識的人？

　　本來想摘些蔬菜水果，現(xiàn)在漫天大霧，什么也瞧不見，顏如玉也只好作罷。

　　此時，大夫人正和霍長鶴在另一個房間，憂心忡忡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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