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鳳九顏和蕭煜易容成老人,陰差陽錯的得了對方的信任,根本問不出這些事。
按理說,流民作亂,將原住民驅(qū)逐,乃是一座城的大事。
這件事,當?shù)毓賳T沒有一個向上呈報的。
可見,官員們早已在隱瞞。
蕭煜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愿意隱瞞的官員活了下來,不愿隱瞞的,都死了。
他如果沒有微服巡視,怎會知曉?
蕭煜抑制著盛怒,繼續(xù)問那青年。
“你們的房屋地契,都在么。”
契書能證明屋主人是誰,這是重要證據(jù),將來憑著契書,才能討回房屋。
青年神情頹靡。
“我的還在,其他人的,八成都沒了?!?/p>
他緊接著提醒:“你們的若是還在,可得收好,莫要讓官府昧了去。”
鳳九顏故作驚詫。
“官府為何要我們的房契?”
青年用一種看孩童的眼神看著她。
“老人家,清醒清醒吧,北燕早就完了,南齊那邊也是天高皇帝遠,哪里會管我們的死活,齊皇索要這些城池,是要我們的賦稅罷了。
“現(xiàn)在官府上下一片混亂,哪個不想渾水摸魚,趁機多昧些錢財?shù)禺a(chǎn)?
“我不是說了,有人不信邪,跑去報官,報官就得拿實證,結(jié)果那些房屋地契,全都落到貪官手里?!?/p>
蕭煜視線冷沉。
他本以為,從前收到的那些邊城公文,足以讓他了解到各個邊城的真實情況。
而今才知,他所了解的,只是九牛一毛。
蕭煜還想繼續(xù)追問,鳳九顏擔怕對方起疑,默不作聲地阻止了他。
隨后,鳳九顏挑起其他話題。
她故意抓著蕭煜的手,害怕道:“這里亂得很,晚上也睡不安穩(wěn),要不還是回城里吧?!?/p>
青年聽到這話,立馬提醒他們。
“待在這兒,尚且有活路,回去?哼!瞧見那邊的小山?jīng)]?那上面可藏著不少官兵。
“近來齊皇時不時派遣官員巡查,城里那些官員防著我們說真話,才會把我們攆到這兒。你要走,躲在暗處的官兵立馬抓了你。”
鳳九顏和蕭煜順著他指示的方向望去。
不遠處的那座小山,確實是他們忽略了。
太陽落山后,天色驟然變黑。
這里的人三三兩兩地升起火堆,靠著火堆取暖。
鳳九顏親眼目睹,一個孩子正在烤泥巴吃。
他吃得香甜,身邊的母親則撫摸他腦袋,隱忍淚水。
她想起她的兩個兒子。
同樣是孩子,阿凜他們養(yǎng)尊處優(yōu),生下來后就沒吃過什么苦。
而這里的孩子,很多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比戰(zhàn)場更可怕。
戰(zhàn)場的痛是短痛,這里是長痛。
鳳九顏看向周圍的人,心生不忍。
他們還是來遲了。
看這樣的情形,這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不少人。
……
過了好一會兒,青年在幾簇微弱的火光中,搭建好了草木棚。
這棚子簡陋的,甚至不如牛棚馬鵬。
又窄又矮的棚子,里面更是逼仄,兩個人躺在里頭,都得蜷縮著身子。
像蕭煜這樣的身量,腳都只能露在外面。
并且,因著要取暖,每個草木棚都緊貼著,幾乎都是開口對著開口。
這腳一伸出去,就到了別人家。
青年收拾完,朝他們伸手。
“有工錢給我就最好,若是沒有,就拿你們身上的衣服抵工債?!?/p>
蕭煜眉頭一皺。
原來并非無償幫忙。
這倒也無可厚非。
這里的百姓幾乎沒有一件好衣裳,全都臟污破舊了。
他和九顏所穿的衣服,對他們來說是稀罕物。
只是,他們不可能將衣服給出去。
見他們沒有動作,青年以為他們要賴債,立馬變得不悅。
“老人家,我這又出木頭又出力的,你們是打算一點不給?這跟強盜有何分別?”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百姓都站了起來,將他們圍住,大有要直接動手扒他們衣服的架勢。
鳳九顏往蕭煜前面一站。
蕭煜則將她扯到懷中,腰不駝了,手也不抖了。
“朕就是你們口中的暴君齊皇!”
此話一出,周遭死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