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可以算在其中。
那就是李箐。
她也是從一見面,就對自己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友善,讓自己喊她姐姐。
誠然初次見到李箐的時候,卻有一股很強烈的溫馨感覺,那一聲姐姐,喊得也是非常的順暢。
之后更是為了李箐,各種涉險。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有太多不合邏輯的地方。
因為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難不成自己真的是什么大人物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而這幾人又跟這位大人物關系匪淺,所以才會對自己這么好?
倘若真的是這樣,那么結合箐姐之前說的話,這個大人物是誰,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二十多年前的秦州路大都督,差點摧毀遼國,又被皇帝用十二道金牌強行傳喚回國的李世榮李將軍。
如果自己真的是李世榮的兒子,那么李箐、祝穗安對自己的好,就完全解釋得通了。
李箐對李世榮無比的忠誠,為了李世榮可以去劫獄,后面還創(chuàng)建紅蓮教,要替他復仇。
祝穗安親手瓦解了忠武軍,他對自己好,多半是因為心中對李世榮有所愧疚。
也就眼前的三叔,他對自己好的動機,陳浪暫時分析不出來。
不過從他讓自己喊他三叔這個舉動來看,他跟李世榮,最次也是個異姓兄弟的關系。
如果自己真的是李世榮的兒子,皇帝對付自己的動機也有了。
隆武年對遼戰(zhàn)爭的失敗,是皇帝一手造成的,跟李世榮可沒關系,這份恥辱,哪怕過了千百年,也只會掛在皇帝的頭上。
自己寫下“隆武恥、猶未雪”這樣的句子,等于是在往皇帝的傷口上撒鹽,勃然大怒之下,就把自己派去遼國雪恥。
之所以沒有直接弄死自己,是因為要顧及到祝穗安、李君回二人的態(tài)度。如果自己任務失敗,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弄死自己了。
陳浪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草,不會這么狗血吧?!?/p>
李君回看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陳浪道:“我想到了高興的事情?!?/p>
李君回眼睛緩緩的瞇成了一條縫,問道:“殺過人嗎?”
陳浪愕然:“殺人?我怎么會……沒有殺過。”
李君回沖著陳浪招了招手,陳浪湊過去后,李君回抬手摸了一下他的眼睛,道:“你跟你娘一樣,不會撒謊?!?/p>
簡單一句話,讓陳浪如遭雷擊。
李君回淡然道:“小子,我掌管詔獄司二十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人?!?/p>
“你剛才的表情,騙不了我?!?/p>
“你不僅殺過人,而且還想到了關于自己身世的問題吧?!?/p>
如果說之前是如遭雷擊,那現(xiàn)在就是真的被雷劈了。
李君回道:“祝穗安說,不能把你的身世告訴你,因為會危害到你的生命,同時陛下也不想看到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要我說……去他娘的?!?/p>
“出使遼國,就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威脅生命了。至于陛下不想讓你知道,祝穗安可能在乎,但我……不在乎?!?/p>
“只是我原本沒打算在這時候告訴你,但你既然自己猜出來,那我也沒必要繼續(xù)遮掩隱瞞?!?/p>
陳浪的聲音都發(fā)顫了,“所以,我真的是……”
李君回笑了:“孩子,你長得很像你娘,俊美。腦子呢,跟我大哥很像,聰明,機靈?!?/p>
“性格也像大哥,不夠果決?!?/p>
“當年他要是不管那十二道金牌,事情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p>
陳浪扶著椅子,緩緩的坐了下去,腦子就跟煮開的白粥一樣,咕嘟嘟的不停冒泡,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李君回靜靜的守護在他身旁,沒有打攪他。
不知過了多久,陳浪終于從迷惘中掙脫出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三叔,我想知道更多,關于我爹娘的過往。”
“你能告訴我嗎?”
李君回的雙眸中,有一層晶潤在微微閃爍,他轉過頭去,抬手在臉上抹了一下,緩緩說道:“你爹,我大哥,是個很了不起的人?!?/p>
“沒有他,就沒有我。”
“我很想他……非常想他?!?/p>
說到這里,陳浪發(fā)現(xiàn)李君回的肩膀在不住的顫抖。
陳浪想上去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能局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
不過這個情況并未持續(xù)太久,李君回很快調整好了狀態(tài),再度轉過身來,面向陳浪。
“我、祝穗安,還有你爹,我們三是結義兄弟?!?/p>
“當年那一仗,你爹被迫班師回朝后,立刻被皇帝囚禁,押回了京城。”
“我跟祝穗安,在詔獄中見了你爹最后一面?!?/p>
“你爹就提了一個要求,保住忠武軍,別讓這些為國盡忠的將士,死在自己人手里?!?/p>
“祝穗安做到了第一步,卻沒能做到第二步?!?/p>
陳浪下意識的補了一句:“紅蓮教在莫州的起義?”
李君回略感驚訝,但沒有著急問,而是繼續(xù)往下說。
“忠武軍的將士們之所以那么配合,是因為祝穗安欺騙他們,會想盡辦法救大哥,如果忠武軍不瓦解,則大哥必死?!?/p>
“所以他們接受了祝穗安的安排,被安插到了其他守軍之中,之后幾年,這些忠武軍大部分都被裁撤掉了,變成了平民?!?/p>
“至于忠武軍的中高層將領,要么被流放,要么被處死,人數大概在一千人左右?!?/p>
“除此之外,軍中那些驍勇善戰(zhàn)的士兵,也遭到了迫害,近兩千人死于非命?!?/p>
陳浪皺眉道:“這些忠武軍人,為啥就這么輕易的相信,你跟??す馨盐业瘸鰜恚俊?/p>
李君回閉上眼睛,道:“大哥名義上關在大理寺,實際上關在詔獄司?!?/p>
“而詔獄司,歸我管?!?/p>
“事實就是,大哥不僅沒能離開詔獄司,得知這個消息后,一部分忠武軍人就聯(lián)合起來,成立紅蓮教,想要替大哥報仇。”
“然而紅蓮教的一切行動,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甚至能在短時間內發(fā)展壯大到數萬人的程度,也少不了陛下的推波助瀾?!?/p>
“后來,祝穗安帶著定邊軍前往莫州平叛,近萬名忠武軍人啊,割草一樣就沒了。”
“至此,祝穗安被打上了叛徒的名號,與忠武軍徹底決裂?!?/p>
陳浪問道:“那你呢?”
“我?”李君回慘然一笑:“我也是忠武軍的叛徒?!?/p>
“因為我殺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