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坡樓離最近的醫(yī)院驅(qū)車也要一個多小時,人送到急診室的時候,呼吸心跳都很弱。
簡翔宇呆呆的站在走廊里,對紅著眼睛的錢公主說:“外公上次來這里,就一直沒回家,我不想婆婆來這里,你可不可以把她叫出來?”
錢公主怔怔的抬起頭,“你說你外公……”
簡翔宇心中沒有對于死亡的概念,所以他不知道人被推入急診代表著什么,他只想讓錢公主把婆婆叫出來,他們好回家。
簡翔宇看著窗外的一家貼著很大海報的餐館,指著跟錢公主說:“那里是吃飯的地方嗎?”
錢公主擦了擦眼淚:“你餓了是嗎?”
簡翔宇搖頭,“婆婆說以后讓我去吃飯的地方工作,這樣可以給別人做飯也能自己吃,可以照顧好自己?!?/p>
錢公主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落下來,她給簡翔宇保證:“我不會讓你沒吃,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買給你。”
簡翔宇歪頭看著她,他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姐姐為什么那么愛哭,她一哭,他胸口就很難受。
他們不遠處就是陳韞和陪同過來的警員,但錢公主一句話都沒跟他們說。
當(dāng)急診室的門打開時,錢公主拉著簡翔宇就按住了醫(yī)生的胳膊:“怎么樣了?”
醫(yī)生輕嘆一口氣,委婉道:“老人年紀(jì)大了,身體情況本就不佳……有什么話抓緊說吧,老人有什么心愿你們家屬也盡量滿足,別讓她帶著遺憾離開……”
錢公主腦袋“嗡”的一下子,肩膀止不住的顫抖:“沒……沒辦法了嗎?”
醫(yī)生寬慰了兩句,護士便將病床上的婆婆推了出來。
陳韞看著走入病房的錢公主,眉頭緊鎖,助理低聲:“陳總,您頭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吧……”
陳韞淺淺的“嗯”了聲。
病房內(nèi)。
自知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長時間的婆婆,滿是皺皮干枯的手用力的抓住錢公主的手,嘴巴幾番哆嗦,才勉強說出幾個字:“翔……翔宇……拜……拜托……你……”
錢公主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在她病床前起誓:“不管用什么辦法我一定會治好他,他將來一定會走出自己的光明大道……婆婆,你難道不想親眼看到翔宇出息的樣子嗎?你,你再堅持幾年好不好?”
錢公主哽咽的求她:“你再堅持幾年,再堅持幾年好不好?”
婆婆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外孫,可她撐不住了,她渾濁的眼睛轉(zhuǎn)向一旁不知所措的簡翔宇,滿是不放心,“好好……活著……”
小老太太這輩子沒出過幾次村子,簡翔宇小時候說長大了工作賺錢了帶她出去旅游去看外面的世界。
后來簡翔宇很爭氣,真的考上了名牌大學(xué),他是沒錢去上大學(xué)的,但是那個時候錢家富了,錢父出資讓他跟錢公主出國上學(xué)。
出國留學(xué)這樣燒錢的事情,簡翔宇從來沒有敢妄想過。
但每當(dāng)他人生遇到困難,錢家和錢公主都會出現(xiàn),所以那次年少的簡翔宇大膽的做了一場夢。
他答應(yīng)了陪同錢公主一起出國留學(xué),他想賺很多很多錢,然后帶外公外婆擺脫貧窮的窘境,還有……娶一個人。
那時,尚且稚嫩的少年是真的相信人生會否極泰來,會時來運轉(zhuǎn),會有無限可能,可——
錢家的暴富,從來不是幸運,而是一道催命符。
錢父急切的送錢公主出國,并不是讓這個學(xué)渣女兒有更好的發(fā)展,而是單純?yōu)榱俗屗C?/p>
可就算是躲到了大洋彼岸,錢公主還是遭遇了危險。
槍響的那一刻,簡翔宇什么都沒想,就將她護在了身后。
槍響的那一天,簡翔宇剛剛接到了華爾街著名投資公司的offer,他原本真的等到了自己改命的機會。
但也就是在那一天,老天殘忍的奪走了對他唯一的恩賜——聰穎的頭腦。
操勞了一生的婆婆帶著對外孫的后半生的掛念,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簡翔宇茫然的坐在床邊,輕輕拉了拉外婆的手,問她:“外婆你現(xiàn)在睡覺,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家?”
他不知道,外婆再也不會回答他了。
當(dāng)醫(yī)生確認(rèn)病人死亡后,便開始交代錢公主盡快處理后事。
錢公主無聲的點頭,但在醫(yī)護人員要將外婆暫時推往太平間時,簡翔宇攔著不讓他們把外婆帶走。
“我?guī)馄呕丶??!?/p>
“我要帶外婆回家?!?/p>
錢公主看著這樣的簡翔宇,又看著已經(jīng)沒有任何氣息的婆婆,心都要碎了,她拉住簡翔宇的手,“別打擾他們工作。”
簡翔宇耷拉著腦袋,“姐姐,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錢公主抽了抽鼻子,勉強揚起一個笑容:“明天?!?/p>
在她的安撫下,簡翔宇才肯讓醫(yī)護人員把婆婆推走。
婆婆離世后,錢公主鮮少進食。
她為婆婆的后事忙前忙后,生前勤儉節(jié)約了一輩子的老太太,死后被風(fēng)光大葬。
錢公主將她的喪事辦的極其風(fēng)光,吹吹打打的跟簡翔宇亡故的外公合葬一墳。
終是熱鬧散盡,人群散去。
錢公主拉著簡翔宇跪下,給二老磕頭。
簡翔宇特別聽她的話,乖乖的跪在她身上,學(xué)著她的模樣,磕頭。
“姐姐,外婆呢?”
他問:“為什么外婆跟外公一樣,也不見了?”
錢公主給他系上圍巾,手掌撫摸著他的面頰,低聲道:“簡翔宇,要冬天了,等明年春天我再陪你來看外公外婆?!?/p>
簡翔宇望著她,好像忽然之間明白了什么,他又扭頭看了看墓碑,良久后才問:“……姐姐,我以后,也見不到外婆了嗎?”
錢公主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垂下眼眸,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簡翔宇又問她:“姐姐有一天也會不見嗎?”
錢公主:“不……”
她還沒回答,身后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這些時日一直陰魂不散的陳韞。
那天的一磚頭,陳韞的頭上縫了十幾針。
他手上現(xiàn)在還有簡翔宇故意傷人的證據(jù),隨時可以把人弄進去吃牢飯。
錢公主從沒那么恨過陳韞,即使他污蔑自己害死了鄭若兮,她都沒那么恨過他,但現(xiàn)在陳韞在她眼中就是殺人兇手。
“你滾,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