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夏沒吻到蕭野。
房間窗簾拉得緊緊的,光線是暗沉昏黃的,中央空調(diào)運(yùn)作,出風(fēng)口微微作響。
蕭野仰頭看著正上方,一張臉繃得很緊,下頜鋒利,猶如豎起銅墻鐵壁。
許之夏心臟落空兩秒,腳后跟漸漸下墜。
她攥緊手指,閉上眼睛時,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她重新踮起腳,顫抖的唇瓣落在他的喉結(jié)上。
許之夏整個人都在發(fā)抖,但她不退縮,一下一下地去吻蕭野的脖頸。
但他沒有回應(yīng)。
須臾,她抓住自己肩膀上細(xì)細(xì)的吊帶,往下拉。
她才剛動作,被大力逮住手腕,阻止。
蕭野輕松扯開許之夏,距離拉開。
兩副身體間似乎涌入冷氣。
蕭野低著頭,冰冷地睨著許之夏,語氣質(zhì)問:“你在干什么?”
像是一個陌生人的不理解,平淡地審視著這可笑的行為。
許之夏的羞恥心在這一刻轟然爆炸。
又無盡的可悲。
但她依舊踩著自己的自尊心,去挽回這段關(guān)系。
她睫毛顫顫:“你不是說,我們再見面,要把沒做的事,做了嗎?”
她勇敢地抬眸:“蕭野,現(xiàn)在就可以,我們做吧。”
蕭野下頜磨了磨,忽地眉梢挑高,很混的模樣:“所以你還不明白嗎?對你,我做不下去?!?/p>
許之夏想過被拒絕,但沒想過被這樣拒絕,她整張小臉?biāo)查g煞白,顯得眼眶和鼻頭更紅。
蕭野撇開臉,松開許之夏的手腕。
他往房間里走,輕松地戲謔一句:“我還以為你懂我來北都的意思?!?/p>
蕭野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夕陽落日落進(jìn)來。
他轉(zhuǎn)身,閑散地靠著,影子很淡地落在地上。
許之夏懂。
就是因?yàn)槎挪话?,才恐慌,才難過,才有剛才那些大膽。
現(xiàn)在,她無法不去正面蕭野的意思。
許之夏從門口,緩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身子搖搖欲墜,語氣輕得像一片羽毛:“那你告訴我,你是什么意思?!?/p>
蕭野嗓子卡了一道,抬起下巴,提氣問:“看不出來嗎?”
許之夏哽了哽喉嚨:“所以這半年多,你是在冷暴力我嗎?”
許之夏不是一個傻女孩,其實(shí)什么都懂。
蕭野沒有一點(diǎn)愧心:“你這么理解也可以。”
許之夏搖頭,似是不置信:“蕭野,為什么?”
她的眼淚翻滾著掉落:“蕭野,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你別這樣,我們可以好好說……”
蕭野背過身去,從褲兜里摸出煙盒,敲一下,低頭咬一支煙出來。
但他沒打火機(jī)。
蕭野緊促眉心,又把煙戳回?zé)熀小?/p>
他戳了好幾下,煙斷了,他直接扣上煙盒。
他的手指有些顫,聲音卻很穩(wěn):“你沒做錯什么,你挺好的,挺乖的,也聽話,本來當(dāng)妹妹挺不錯,說起來,錯的是我,那晚喝醉了……”
這話對許之夏來說,太可怕了。
許之夏靠近兩步,不敢去確認(rèn)‘開始’,只能確認(rèn)‘經(jīng)過’:“可是我們交往的這些日子…很好,不是嗎?”
蕭野把煙盒塞進(jìn)褲兜,倏地轉(zhuǎn)身,直勾勾盯著許之夏,一句話否定所有:“怪我,沒給你個名分,也是欺負(fù)你年紀(jì)小?!?/p>
名分?
他們的開始,始于喝醉了…
后來,沒有表白…
他也從不曾跟人介紹過,她是他女朋友這樣的話……
許之夏以前總找著理由不介意。
不去介意。
此刻,許之夏心如刀絞,垂下腦袋,單薄的肩膀無助地顫抖。
蕭野沉了口氣:“許之夏,我現(xiàn)在想清楚了,我們好聚好散?!?/p>
好聚…好散……
許之夏從沒想過這句話會出現(xiàn)在自己和蕭野之間。
她手指徐徐攥緊,抬頭,帶著脆弱的哭腔,又格外的堅定:“不要!”
蕭野頓了兩秒,吸氣,涼薄地扯扯嘴角:“我就不明白了,我也不是什么香餑餑,你為什么非得跟我???!”
許之夏看著面前的人,感覺好陌生。
這不是她認(rèn)識的蕭野。
蕭野疾言厲色:“許之夏,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為什么把你帶回家吧?當(dāng)年你媽幫了我,所以我還!我TM就是還債!這么多年也算還清了吧!我累了,這么多年拖著你,我TM累了!”
一聲聲,震得許之夏心臟發(fā)抖,聲調(diào)也發(fā)抖。
許之夏哭泣道:“我、我不會拖著你了…蕭野,我現(xiàn)在長大了,我、我可以賺錢……我在國外上學(xué)也有時間畫畫,我可以接稿子賺錢…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保證……”
蕭野側(cè)身,仰頭薄笑一聲:“許之夏,我試過了,我跟你處不下去!要回到原來的位置,也不可能!”
許之夏如淋冷水。
蕭野咽一口口水,看向許之夏:“你該不會真以為我覺得你年齡小才不碰你吧?這話你也信?”
許之夏渾身一顫,眼淚唰唰掉,再也說不出話。
蕭野:“許之夏,現(xiàn)實(shí)一點(diǎn)!你真的覺得我們能這樣下去嗎?你!大學(xué)生!最高藝術(shù)殿堂!大畫家老爸!你缺心眼啊,你一直賴著我一個修車的!”
許之夏搖頭,唇瓣顫抖地張開。
蕭野搶話:“你別說你愿意!你愿意也得我愿意??!我TM不愿意!!我試過了!盡力了!我對你提不起興趣!?。 ?/p>
蕭野背過身去,雙手叉腰,頷首,有些喘不過氣,胸口劇烈起伏,腦袋一蕩一蕩的涌動。
忽然,冷冰冰的小手輕輕貼上來,握住他的手掌。
蕭野的意志有剎那的崩塌。
但他轉(zhuǎn)頭看著許之夏那張小臉。
他知道,這個女孩愿意陪他承擔(dān)所有磨難和痛苦,也愿意等他。
但他不行。
那樣的日子。
他不可以。
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有發(fā)言權(quán)。
許之夏也沒有。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深淵。
他也不要她等一個罪犯。
絕不。
蕭野甩開手:“許之夏,你還沒聽明白嗎?”
許之夏空蕩蕩的手虛在空中,淚水連著線地掉,哭出聲,像要糖的小孩,無理不饒:“你說過…你不會扔下我的…嗚嗚…蕭野…你說過的…你說過的……”
蕭野繃著,不敢有任何動作。
許之夏又去拉蕭野的手,啜泣著連聲叫:“哥…哥…哥……”
當(dāng)許之夏這樣叫蕭野的時候,就已經(jīng)自我否定了那段不知該不該稱作‘愛情’的關(guān)系。
她已然絕望。
只能祈求用他們之間最牢固的那段關(guān)系來挽救:“哥…不要扔下我…求你了…不要…求你了…求你了……”
這是她唯一的底牌了。
蕭野啞然片刻,薄唇啟開,說出今天唯一一句,似乎帶著些溫情的話:“許之夏,你會飛得很高,所以,你不是被扔下的人。”
說完,蕭野又后悔了。
他怕這句話,功虧一簣。
他用了些力氣,抽開手。
許之夏如若風(fēng)柳般搖晃。
蕭野:“許之夏,別纏著我,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