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那兩只狐貍?cè)源虻眉ち覠o比,范大哥似乎暫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已經(jīng)暴露了些什么,危險解除后,范大哥把我扔到身后護住。
白大哥慢一步緊張兮兮跑過來,“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p>
章懷英從懷里掏出兩枚系著紅繩的開光銅錢,銅錢甫一扔上去就被棕毛狐貍一尾巴唰唰反擋了回來。
“當心!”
白大哥及時拽開章懷英,銅錢擦著章懷英的肩膀,似利刃般先后插在了章懷英身后的一塊大石頭上……
章懷英被嚇得瞬間面無血色,我覺得這樣干讓天明大哥一個人上,著實有點為難天明大哥,翻了遍口袋,我再次于指尖凝出黃符,欲要攻擊那只棕毛狐貍。
但卻被樂顏姐姐給搶了先。
“讓我來!”
樂顏姐姐飛出花瓶,魂體恢復成正常狀態(tài),一襲白裙指尖聚起靈氣,前去襄助天明大哥。
樂顏姐姐與天明大哥配合著同棕毛狐貍交手,我找準時機再次偷襲,棕毛狐貍又一次被符紙燙傷皮毛,嗷嗷慘叫不止——
但許是一對多的局面讓棕毛狐貍有些崩心態(tài),在黃大哥二度加入戰(zhàn)斗后棕毛狐貍終究還是發(fā)威了。
猛一聲嚎叫,剎那間強大的妖力掀起颶風,將我們所有人都給無情的一招撞飛出去,扔摔在遍布碎石的草地上——
我和章懷英離得遠,因此僥幸沒被打出內(nèi)傷,只是手皮被地上尖銳的石子給劃破了。
范大哥和白大哥僅是摔了下,人一點事都沒有。
倒是打前線那三位,俱是被擊落在地,重創(chuàng)之下負傷嘔了血……
“就憑你們這幾個菜狗還敢和我打!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說罷,那死狐貍猛地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犬齒,嗷嚎著要朝天明大哥沖過去,企圖一口咬死天明大哥——
“小顏!”
生死關頭,救星出現(xiàn)了。
一頭黃毛,身穿黑色風衣的青陽師兄總算回來了,見自家媳婦被打吐血,青陽師兄的臉一瞬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了……
“你敢打我老婆,死狐貍,你不想活了吧!”
棕毛狐貍頓了頓,爾后肆意嘲笑:
“呦,我當是誰,這不是我們的青陽大人嗎?這幾個廢物,都是你手下?果然,關系戶的手下就是不經(jīng)揍?!?/p>
“你敢、打我老婆!”青陽師兄眼底怒火悄然燒了起來。
棕毛狐貍不怕死地哈哈大笑,極有勇氣地得意挑釁:“打了又怎么樣?你老婆是廢物,你也是廢物……”
話音還沒落,青陽師兄就帥氣的腳尖點地,騰身一躍飛起來,在我們所有人包括棕毛狐貍本狐都沒反應過來的那一剎,霸氣的一拳頭夯在了棕毛狐貍的側(cè)臉上——
那一刻,我清晰看見,棕毛狐貍的臉、被青陽師兄給打變形了,腮幫子上的皮來回連顫了好幾下……
這一拳頭,直接把棕毛狐貍的下巴給夯碎了……
青陽師兄雙腳落地,陰著臉警告:“再敢說我老婆一句,我特么臉給你抽變形!”
下一秒,棕毛狐貍砰一聲從天上掉下來,摔了個臉著地。
半晌,棕毛狐貍才搖搖晃晃地勉強站起身,爪子抓住下頜,咔嚓一聲,把下巴扭復位。
漆黑瞳孔惡狠狠的盯著青陽師兄,棕毛狐貍擦了把嘴角的血跡,咬牙切齒地冷笑:“嘖,低估了,看起來,有兩把刷子!”
青陽師兄瞇瞇眼,霸氣十足地反嗆:“老子有的,可不止兩把刷子,對付你,綽綽有余!”
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嘴角滲血的樂顏姐姐果斷開口助攻:“青陽,它打我,我的心臟好疼,它剛才還罵我賤人!不能忍啊——”
青陽師兄一聽這話臉色更沉了,殺氣騰騰的眸光直逼剛被夯碎下巴的棕毛狐貍,咬牙一字一句道:“的、確、不、能、忍!”
話音落,青陽師兄陡然出手,霎時間,無數(shù)黃符從青陽師兄袖中飛出,齊刷刷朝棕毛狐貍圍過去——
“死狐貍,老子不揍你,你還真以為老子是吃素的!”
青陽師兄箭步奔向棕毛狐貍,指尖化出黃符,在棕毛狐貍被符陣圍攻應接不暇時,沖上前與棕毛狐貍纏斗起來。
黃符如刃刷刷刮向棕毛狐貍,棕毛狐貍見狀連連躍身后退,被青陽師兄三兩招逼得連撤數(shù)步。
兩道強大靈力撞擊時掀起好幾陣森冷風浪,我被章懷英扶起來,眼前的打斗景象看得章懷英目瞪口呆。
“這位就是、青陽道長啊,看起來真年輕……頂多二十來歲!”
我無奈拆臺:
“他這幾年一直在服用永葆青春的仙丹,他的容貌已經(jīng)被定格在二十五歲時期了。嗯,主要是怕他老婆嫌他老。
況且他現(xiàn)在已修成半仙之軀,已經(jīng)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了。所以目前情況是,只長歲數(shù),不改面容?!?/p>
章懷英羨慕地摸摸自己臉:“不知我什么時候才能容顏定格,修成正果……這輩子在死前能修成半仙也好??!”
我哽了哽,拍拍章懷英胳膊用長者口吻安慰:“你別著急,你……前途無量!”
“但愿吧?!闭聭延⒏锌畤@氣,注意力繼續(xù)落在青陽師兄那頭:“青陽道長能行嗎?”
我揮去身上的灰:“能行!我青陽師兄可能打了!”
看他那凌厲的掌風,帥氣的招式,牛皮的黃符大陣,不把那棕毛狐貍揍服簡直是對不起他這排場!
然,我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夸他的話剛說出口,棕毛狐貍就一聲嚎叫身體瞬間變大幾十倍,龐大身軀強行震破了黃符陣,眼眸冒紅光,兇狠的一爪子就將青陽師兄拍飛了回來……
青陽師兄噗通一聲,摔在了樂顏姐姐身邊,沉重身軀砸得地上浮灰驚起二尺高……
我:“……”
章懷英:“……完了!”
范大哥白大哥無奈扶額:“這么多年了,怎么還是沒長進……”
“哎,知足吧,好歹比咱們預想中的,多堅持了足足三分鐘。”
樂顏姐姐心疼爬進青陽師兄懷里:“青陽!死狐貍敢打我老公,我和你拼命!”
“媳婦!”青陽師兄忍著身上疼痛,一把抓住要去找棕毛狐貍打架的樂顏姐姐,搖頭喘著粗氣道:“沒用的,我們都不是它的對手……”
變大版的棕毛狐貍得意甩開身后八條蓬松長尾:
“呵,你們知道就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送上門的道行……不要白不要!今天我若吃了你們,你們猜猜,我能不能立時拔地成仙?
屆時,我就能脫離東岳神宮的約束,哪怕你是東岳神宮的半仙,我飛升上天,東岳大帝也不能奈我何!”
“你!”樂顏姐姐氣急想撕他,青陽師兄抱緊胡亂掙扎的樂顏姐姐鎮(zhèn)定道:“還真是只,單純的蠢狐貍。”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青陽師兄憤憤道:“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搖人,喊我大哥來打死你!”
棕毛狐貍昂頭嘎嘎嘲笑:
“大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喊來什么厲害人物!別以為我不知道,泰山神宮那些神仙個個都和你不對付!何況,你還有沒有命等到你大哥過來,都難說!”
青陽師兄按開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嘴上氣勢完全不輸人:“你等著!我大哥過來干死你!”
“我等著,略略略,你大哥來我就順手把他也收拾了!”
“我們家九爺可是打妖怪不眨眼!”
“我管你九爺十爺,來來來,有本事給你爹我叫過來!”
“死狐貍你等……哎!大哥!大哥救我啊,泰山青狐洞的那只棕毛騷狐貍要吃我!”
電話接通,青陽師兄捧著手機就委屈唧唧訴苦:
“煙、煙花的事我回頭一定給漓漓磕頭認錯!哥啊,你再不來我小命就沒了!
對對對,我和小梔梔在一塊呢!她老公?她老公不在啊,在的話我就不用打電話給你求救了……
嗯,行,大哥你快點來啊,來晚了小梔梔就要被這只死狐貍生吞了!”
煙花……
我突然覺得這個梗有點耳熟。
什么叫來晚了我就被死狐貍生吞了,死狐貍明明是想先吃他好不好!
掛斷電話,青陽師兄立馬就硬氣起來了,連和棕毛狐貍說話都不客氣了:
“你,完犢子了,你要是現(xiàn)在乖乖跪地求饒,我大哥來還能饒你一命,晚了,你就只能被我大哥拎回去剝皮當下酒菜了!”
棕毛狐貍傲嬌哼了聲,呲牙:“老子怕你?來啊,讓你大哥來??!”
天明大哥重新幻化出人形,默默捂著肩膀踉蹌趕來我們四個身邊:“九爺要來了,這死東西一會就笑不出來了?!?/p>
黃大哥索性就地一躺不起來了:“呵呵,你等會還真要怕他!畢竟這整座泰山,都是我們九爺?shù)牡乇P?!?/p>
白大哥搖頭嘖嘖:“等會真要有好戲看了?!?/p>
我沒忍住扯了扯范大哥袖角,好奇問他:
“九爺很厲害嗎?雖然他是龍仙,龍仙是比狐仙強悍兇猛些,但在東岳大帝眼皮子底下動武揍他的仙家,會不會被神明怪罪?”
范大哥悶咳兩聲,耐心回答我:“不是在東岳大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人,是東岳大帝,自己過來清理門戶?!?/p>
“?。俊蔽乙活^霧水,越聽越不懂了。
青陽師兄那頭還在負傷和棕毛狐貍吵架:“你完蛋了,我告訴你,頂多十秒我大哥就會抵達戰(zhàn)場!”
“讓你大哥來,我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貨色!”
“你瞧不起我大哥!罪加一等!”
“讓你大哥來來來,打不過我他是孫子!”
“啊,你死定了,我大哥……”
黯沉的北天倏然乍放一片金光,刺眼的光芒灑落下來,晃得我眼花……
“我大哥來了!”
我下意識抬胳膊擋眼,余光卻掃見,夜晚的天空,金光深處,七彩祥云滾滾如流煙——
金光徐徐褪散后,萬丈神光里,走出了兩隊身披金甲,頭戴金盔,金面金身的天兵神將。
走在眾神將前方的那位神祇,一襲玄色威風神袍,袍上是用金線繡成的生動金龍,袖口與衣襟,皆滾滿青色祥云紋。
玄底金邊的腰帶上密繡海浪紅日白月圖案,腰佩青玉組,腳踩黑色緞面龍紋靴,風入廣袖,神袍沉沉。
男人墨發(fā)如瀑,散于背后,頭戴帝王十二旒,珠玉遮住男人的半張英俊容顏……
不過,玉串搖曳間,還是能隱約看見男人飛揚入鬢的長眉,深沉幽冷的眸眼,高挺鼻梁,及輕抿的薄唇……
五官信息在我腦海中一拼湊……我霎時反應過來!
“龍、龍仙!”
這不就是上次說我腦子有問題,還覺得我智障的那個龍仙、九爺嗎?!
他他他、怎么穿成這樣!
天明大哥與黃大哥趕緊近前去跪拜:“九爺……”
威武霸氣的九爺抬手示意他們起身。
青陽師兄沒出息拉著樂顏姐姐去投奔九爺:“嗚我的哥你終于來了,你再晚來一步,就看不見你親愛的小弟了!”
九爺冷冷瞟他一眼,“沒出息,又給本帝丟人?!?/p>
范大哥與白大哥猶豫很久,還是上前彎腰打招呼:“見過東岳大帝。”
“東岳、大帝……”我極度懷疑我耳朵有問題,我肯定聽錯了!
章懷英驚恐地在我耳邊重復:“東、東岳大帝!我的神啊!”
“東岳大帝……帝君!”棕毛狐貍也慫了,見勢不好,扭頭就要逃。
而九爺身后的金面神將瞥見它倉皇逃竄的身影,提著大刀就御風追過去……
我只見到那抹棕影在虛空中來回飛了一兩圈,下一刻,棕毛狐貍就被金面神將拎著尾巴一刀板拍得頭暈眼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兩名魁梧大將提著野狐貍邁著四方步威風凜凜去向九爺復命:“帝君!棕狐已伏法?!?/p>
玄衣帝君淡淡命令:“帶回泰山,交給賀靈官,關起來,論罪處置?!?/p>
“領法旨!”
我愣愣望著眼前這一切,瞠目結(jié)舌。
九爺,是執(zhí)掌人間執(zhí)法堂總堂口的總上方仙,也是東岳大帝,青陽師兄是九爺執(zhí)法堂的弟子,所以青陽師兄能以半仙之軀進東岳神宮。
祝漓,是九爺?shù)钠拮樱簿褪菛|岳大帝的夫人,還是執(zhí)掌黃泉的黃泉尊主,冥王義女……
祝漓是長燼大侄女,所以東岳大帝與長燼,也有關系,長燼身邊的范大哥白大哥認識東岳大帝。
天明大哥與黃大哥也是東岳大帝的手下。
青陽師兄前幾天,是把九爺要送給祝漓的煙花給炸了……怪不得,我總算把他們之間這錯綜復雜的關系給捋順了!
九爺哪里是普通龍仙啊,明明是東岳之主,五岳之尊……嗚難怪他覺得我腦子不好使!
終究成了,全場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
我拼命捋關系時,那位玄衣墨裳的帝王已經(jīng)慢步來到了我面前,驀地出聲,嚇我一跳:“你連一只野狐貍都打不過?”
我:“啊……”
大哥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詞,連天明大哥和青陽師兄都干不過的八尾狐,讓我打?
玄衣帝王對我這個回答頗為不滿,高冷啟唇:“冥王的眼光……不過如此?!?/p>
“冥、冥王?”我嗆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范大哥警惕地護過來,話里有話的低低道:“大帝,我們夫人膽小,別嚇著她?!?/p>
玄衣帝王揮袖轉(zhuǎn)身,威儀逼人:“身為造化神的后代,竟還不能將本族秘法融會貫通,運用自如,長燼,到底怎么教的?”
“大帝!”白大哥也臉色怪異地驚恐攔上來,磕磕巴巴地著急轉(zhuǎn)移話題:“大帝辛苦了,大帝您、是不是該回宮……陪尊主了,尊主最近好不容易才閑下來?!?/p>
玄衣帝王余光一掃白大哥,沉默未語,半晌,廣袖一揚,領著金身神將踏祥云金光離去。
我望著東岳大帝攜天兵天將踏云回宮的背影,被眼前這一景象給震驚得良久回不過神。
他,說什么、造化神的后代……還有,問長燼是怎么教的……
他是東岳大帝,那長燼,又是誰……
野狐仙的事情了卻后,青陽師兄生我偷他老婆的悶氣,把花瓶抱回去,抬手就給了我一個爆栗:
“你?。√ち?!小顏現(xiàn)在魂體還虛弱著,你把她帶出來,萬一出什么差池,你想讓我死給你看?”
我委屈摸摸被他敲痛的腦門,癟嘴道歉:“對不起青陽師兄,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偷樂顏姐姐了……”
不等青陽師兄發(fā)話,樂顏姐姐倒先不樂意起來,
“噯別??!我好不容易才有次出來透氣的機會,下次有這好事還喊我??!我整天悶在功德閣,人都要憋出病了!”
“好事?這哪里是好事?你心臟不疼了嗎?!”
青陽師兄黑著臉審問,樂顏姐姐尷尬咳嗽,心虛躲進花瓶里:
“這次、是意外……還說呢!”
突然探出身,一把揪住青陽師兄的耳朵:“你天天自個兒在外瀟灑,你開心了,我呢!你都不帶我一起出去玩!”
青陽師兄被樂顏姐姐這個悍妻給揪得嗷嗷叫,趕忙認錯:
“我我我、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帶你一起出去玩,媳婦,撒手!再不撒手耳朵要揪掉了,我要聾了!”
樂顏姐姐生氣呸了聲,松手暫且放過青陽師兄,仗義道:“行了,你就別欺負小梔梔了,這次是我求著她帶我出來玩的,和她沒關系!”揉揉發(fā)痛的胸口:“我們先回五陽觀吧,我心口疼,肚子也餓了?!?/p>
“好好好,我們回家,回家?!鼻嚓枎熜謱氊惖乇Ьo花瓶,拿我沒辦法的嘆口氣,“行了,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老黑老白在,我就不送你們回京城了,你們自己用符走吧!”
我乖乖答應:“好!”
青陽師兄從懷里掏出菩提珠,施法念咒把天明大哥與黃大哥收進菩提珠內(nèi)修養(yǎng),又單獨拿出幾道瞬移符給我:“吶,去吧,一路小心,有什么事再給我打電話?!?/p>
“好?!?/p>
有了青陽師兄的瞬移符,我與章懷英、范大哥白大哥連夜趕回了市長家。
用銀針給市長夫人扎了兩針后,黑氣攀著銀針自市長夫人體內(nèi)滲出、消散……
收罷針,我與市長離開了夫人臥室,去樓下院子里說話。
“用邪術影響干媽的那條野狐仙已經(jīng)被東岳大帝捉拿回去論罪懲處了。”
從包里掏出一枚五雷符桃木項墜,遞給市長:
“這是我剛拜入師門時,紫陽師兄給我護身養(yǎng)元氣的桃木符,效果比較顯著,戴上這枚桃符可保邪不侵體,一般邪術傷不到干媽。
不過我覺得,處理了張浩,應該不會有人再敢對干媽下手了。
這枚符,也是樣信物,以后如果我出門,章先生暫時聯(lián)系不上我,家里這邊的情況又比較危急的話,可以讓章先生帶著這枚符去五陽觀,紫陽師兄看見這枚符就會派人下山來為家里處理?!?/p>
市長收下桃符,熱淚盈眶地感激道:
“這段時日,總是麻煩你這孩子了。讓你為我們老兩口跑來跑去,以身涉嫌。干爹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才好?!?/p>
“您這就說笑了,這些年也是您一直在暗中幫助長燼,您信任我,才讓我為您辦事,而且這些事對我來講也只是舉手之勞。
您愿意抬舉我,收我為干女兒,您和干媽有事,我這個做干女兒的不能侍奉堂前晝夜盡孝,但至少能盡一份心意。說報答,就見外了?!?/p>
市長先生昂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長嘆一口氣:“我女兒,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p>
“萬小姐是任性了點,但她終究還是您和干媽的親女兒,現(xiàn)在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除了,人生短短數(shù)十年,還是該留更多的時間,一家人團聚,陪在自己最親的妻女身邊?!?/p>
“我明白你的意思,梔梔啊……你有怨過你的親生父母嗎?”
我頷首,直言不諱:
“一開始是有過……覺得我媽虛偽,一邊在外大肆借助尋找愛女的幌子立慈父慈母人設,一邊我去認親,卻不要我,惡言將我轟出鳳家。
覺得鳳南天心狠沒底線,為了討好老婆養(yǎng)女,他老婆糊涂他也糊涂,我被人趕出鳳家時,他甚至沒有為我說過一句情。
就因為殷立疆要逼鳳微雪去給長燼配靈婚,他就用我奶奶的性命威脅我,強行牽走我的戶口,給我改回鳳姓,強迫我替嫁配婚……
我似乎,一直是被他舍棄拋卻的那個。
可后來我才知道,鳳家那個鳳夫人原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她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保證自己的利益罷了。
而鳳南天……好像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狠心絕情,他是鳳南天的時候,的確沒把我這個女兒當回事,沒給我半分父愛與溫暖,可他卻私下悄悄以另一個身份陪伴在我身側(cè),守著我,充當父親的角色。
長燼曾問過我,如果那個人和鳳南天真是一個人,我是否還會原諒鳳南天。我嘴上說著和鳳南天再沒有任何關系,可……依舊會心軟。
血緣關系,是這個世上最深的羈絆。鳳南天再怎樣,也是我的親生父親,只要他肯給我一丁點的父愛,我都會試著……放下對他的怨。
這輩子能不能和好如初難說,但至少,不至于恨他。”
“鳳南天他不壞,我和京城五大家族的家主們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他們的為人,我尤為清楚。
鳳南天他只是把家族安??吹锰亓耍銒尩氖?,他身處那個位置,也是迫不得已,你別恨他……
做了家主,整個家族的興衰重任都壓在了他一人的肩頭,況且陳軍那渾蛋精著呢,以鳳南天的腦子,斗不過陳軍的。
這二十年來,鳳南天自己怕是,也不好受。他心中必然是有你母親的,要不然怎會逢年過節(jié)都去給你母親掃墓?
還在你母親墳前種上那么一片梔子花。
梔子花這種植物,最是嬌氣,我陪太太蒔花弄草半生,最清楚這花有多不好養(yǎng),你母親墳前那片梔子花至今還生機勃勃,根莖強壯,連蟲都沒遭過。
養(yǎng)梔子花的那塊土地土壤肥沃,夏日開花,花團壓滿樹梢頭,連墓園的看門老保安都夸那片梔子花開花時清香馥郁,滿墓園都是它的花香,可見那花,這二十年來,都是被人精心照顧著的。
鳳南天若是真忘記了你的母親,梔子花在你媽媽墳前,是養(yǎng)不成的。
這天下,哪有父親不愛女兒的呢……更何況,這個女兒還是在他與妻子最相愛時,在他們夫妻的翹首期盼下,來的呢!”
我低頭惆悵道:“我知道鳳南天有苦衷,但他拋棄過我,也是事實。”想了想,我忽記起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干爹,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市長先生回頭深深瞧了我一眼,好脾氣道:“嗯,梔梔你說?!?/p>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繡花荷包,荷包里裝著的是長燼和我的頭發(fā)樣本,
“如果告訴長燼,我要和暖暖做親子鑒定,我怕長燼會多想。但是,不做親子鑒定我又會有疑心……
親子鑒定的事不能交給范大哥和白大哥去做,他們知道肯定會告訴長燼,我身邊沒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只能拜托干爹幫我和長燼,各與暖暖做一份鑒定了。”
萬市長拿過繡花荷包,點頭答應下來:
“可以,我會把這東西與暖暖的頭發(fā)一起送去京城最權(quán)威的鑒定機構(gòu),大約過個兩三天就能有結(jié)果?!?/p>
我松口氣,壓在心底的那塊大石頭也放下了幾分:“謝謝干爹?!?/p>
萬市長夫人的事解決完,我才有機會安心坐下來思念遠在三百公里之外的那個人……
我和章懷英回來那會子就已經(jīng)是半夜十二點了,聽市長說,九點鐘那會子暖暖就被萬小姐帶上了樓上臥房,給暖暖講睡前故事,把暖暖給哄睡著了。
天太晚,我也不好把暖暖叫醒,再帶暖暖坐家里的車,讓兩位大哥送我們回云皎山莊了。
只能暫且在市長家住上一夜,反正市長家寬敞,房間也多,還有地暖,房間的床也軟和,小暖暖睡著應該不會認床。
我坐在矮幾旁的小沙發(fā)上,彎腰托腮,就著屋里小夜燈的溫暖光澤,歪頭看睡得正香,懷里還摟著一個粉紅小熊布偶的暖暖。
這孩子,確實和我有太多相似……眼尾紅痣,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眼,還有這喜歡抱娃娃睡覺的習慣……
記得,奶奶第一次看見小暖暖就落了淚……像極了從前就認識。
奶奶對小暖暖的好,也完全不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的養(yǎng)女,倒更像是,喜愛自己的親重孫……
暖暖,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女兒。
如果是,長燼、會不會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把暖暖接回來,加倍對暖暖好。
還有,暖暖的命骨……
她竟和我一樣,都這般遭妖邪惦記。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也是被一幫神秘術師給搶走的。
不知道周月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
我坐在臺燈邊思索很久,還是不放心地給長燼發(fā)了條消息。
長燼遲遲沒回。
不過這個點了……長燼估摸已經(jīng)休息了,沒回很正常。
抬手化出那半截赤金符……只要這符紙還在,還完好,長燼就不會出什么事……
我獨自趴在矮幾上發(fā)了半個多小時的愁,直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到凌晨三點,我才感覺到一絲絲困意。
脫去外套,在小暖暖身邊睡下,摟著小暖暖進入夢鄉(xiāng)——
渾渾噩噩間,我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被玄門術士擄走的那段痛苦時光——
“這群廢物,一個剛出世的孩子都看不住!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
“她都瘋了……見到我們就問我們有沒有看見她的孩子,看來孩子真不在她身邊?!?/p>
“許師兄,沒有孩子,孩子媽也可以?。 ?/p>
“那孩子是鬼王的后代,用來煉丹,乃是絕妙,服下,必能立地成仙,長生不老——只是一根命骨就能令你我修為增長至此,可惜了,若能將她投入煉丹爐,就是一萬具純陰之體,都無法比肩!”
“說來也怪,那孩子剛出生路都不會走呢,怎么會憑空消失了?!?/p>
“算了,也許是天意如此吧。不過你說的對,沒有孩子,孩子媽也行!
這個女人為鬼王孕育過后嗣,她體內(nèi)也有鬼王留下的精元,且這汩精元力量甚是強大,將她丟進水牢,煉成純陰之體,等將她身上陽氣除盡,再用我們的秘藥相佐,把她煉成藥人,投入煉丹爐。
到時煉出的仙丹對你我修行,肯定也大有助益!”
“好,就這么辦!”
他們用鐵鏈鎖住了我的雙腕雙腳,把我扔進寒池,每日用符箓引雷劈進我的天靈蓋,那水里還有條巨蟒,日日都來啃咬我的血肉……
他們強迫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腥臭草藥,他們說,要把我煉成藥人,丟進煉丹爐焚燒了……
我的神識,一日比一日模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他們說我的元神靈魂異于常人,幾度要抽走我的神魂,但都被我體內(nèi)那股怪力給強行阻止了……盡管如此,他們的法力還是重創(chuàng)了我的三魂七魄。
最后那幾天,我?guī)缀醭闪艘痪咝惺呷猓麄冏屛覐堊煳揖蛷堊?,他們讓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p>
沒有自己的思想,也毫無反抗能力。
直到,有個色瞇瞇的男人蹲在岸邊搓著手,淫笑命令我脫衣服……
我木訥地抬起僵硬胳膊,把自己身上泡爛的衣物層層褪下……
他在岸邊瞪大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我胸口流口水,正想伸手為我除去貼身的那件白衣,驀地一道強大神力隔水打過來,溫柔穿過我的身軀,化作風刃,力感十足地朝男人迸發(fā)而去……
男人頓時被那股神力給打飛了出去,狠狠撞在陰冷的石壁上,復又摔了個狗吃屎。
緊接著我的身體被一道力拔出了水牢,幾秒鐘后,落進了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
那個懷抱里,茶香沁人,似曾相識,恍若、隔世……
而我也終在夢里看清了救我之人的容貌——
劍眉星目,赤紅瞳底,高鼻薄唇,眸光里,萬種柔情,繾綣纏綿……
是長燼,還是謝星珩……
他將瘦弱的我緊緊攬進懷中,按在胸膛上,一襲白色古袍,冰冷眼刃甩向那個妄圖占我便宜的腌臜貨。
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輕撫我后腦勺,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的人,你們也敢欺負!看來,你們真是活膩了!”
“鬼、鬼啊——”
“著火了,快跑啊,有人救走了那個女人,他的道行很高——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救、救命?。 ?/p>
“李鬼!”
“張三哥,救我,救我啊……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完了,都完了……”
那晚,山上火光沖天,玄門術士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我再有意識,蘇醒過來時,抱著我的白衣仙人臉上已經(jīng)罩了層玄鐵面具。
我疼得在他懷里嗚咽,口吐血沫。
他不介意我弄臟他嶄新的云色長袍,只憐惜的將我往懷里、抱得更緊些……
“梔梔,別怕,我是你師父。”
是了,我好像,從未見過師父的真容……
只知道師父指尖的溫度,與長燼指尖,一樣溫暖。
……
畫面驟轉(zhuǎn),我突然又身處于重重青山之下。
夜黑風高,唯有三兩星子點綴漆黑天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但腦子里卻有道聲音告訴我,這里,就是玉山。
長燼就在山里。
“長燼、長燼……”
我拎起裙擺著急往山里跑——
可,砰地一聲巨響,一團火光在深夜中猛地炸開,映亮我的眸眼……
緊接著,就是山石崩落,高山傾塌,地動山搖,碎石如雨密密麻麻朝我砸下來——
玉山,被炸了!
“長燼!”我猛地從床上驚醒,額上冷汗如水。
睜開眼,外面的天剛大亮,窗外還回蕩著幾聲婉轉(zhuǎn)的鳥鳴……
我猛喘兩口氣,劇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平息下來。
心有余悸的伸手拿過床頭手機,打開一看,他,還是沒有回復我……
不會真出什么事了吧!
腦子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余光無意瞥見自己的右腕。
腕口那朵花,好像又多了幾片花瓣,花紋似乎更加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