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雖輕,認真說話時倒有幾分華望亭的影子。
“時鳶姐的兩家醫(yī)館之前生意一直不好,人手也少,能做到這個營收,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采苓姐的福壽堂卻是總店,底子厚實,人手充足,起點就不一樣嘛!
咱們不能光看總額,也要看增幅呀,這么算,時鳶姐未必輸了!”
華玉笙此言一出,七叔九叔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有些不太好看。
沈時鳶眉頭一挑,有些意外。
這小子之前還放狗咬他,也整天和她不對付,現(xiàn)在竟然幫她說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華玉笙見她看過來,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這段時間他跟那三個小鬼也算不打不相識,尤其是青玥,之前還害她落了水。
要不是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他才不幫沈時鳶說話呢!
一直未發(fā)話的老太太,此時開了口,“玉笙說的有道理?!?/p>
她轉(zhuǎn)向沈時鳶,眉目間皆是和藹,“華和堂華仁堂這兩家醫(yī)館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吸引了這么多客人,并且盈利頗豐,鳶兒確實做得不錯。你母親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為你驕傲的。”
聽到老太太明顯是在幫著沈時鳶,七叔臉上又堆起笑,只是那笑意有些勉強。
他看向沈時鳶,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咳,老太太說的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推出新藥,引得全城關(guān)注,時鳶確實是有些本事的?!?/p>
話鋒一轉(zhuǎn),他又道,“不過嘛,總店自采苓接手來,相比去年的業(yè)績,也是有不錯的增幅的。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好手,應該也明白,這總店盤踞百年,想要做出增長難如登天,所以綜合來看,還是采苓略勝一籌。
采苓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是樣樣出挑,優(yōu)秀慣了的。時鳶,你輸給她,也不丟人?!?/p>
沈時鳶聞言看向七叔,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七叔說的是,采苓堂妹一直都很優(yōu)秀,鳶兒的確還有許多需要向她學習的地方?!?/p>
她這話,語氣謙和,姿態(tài)恭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七叔看著她這般乖巧懂事的模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原本還想再說幾句,此刻卻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干咳一聲,擺了擺手,“哎,都是一家人,互相學習嘛。”
頓了頓,大約是覺得方才話說得重了些,又或者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他語氣也軟了些許,補充道,“時鳶,你若是在經(jīng)營上,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只管開口,七叔能幫的一定幫。
咱們?nèi)A家,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去?!?/p>
這話,也算是給了個臺階。
沈時鳶聽了這話,眼睫微微一顫,立刻起身道,“多謝七叔體恤?!?/p>
“說起來,鳶兒眼下還真有一事,需要舅舅,還有各位叔伯請教?!?/p>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沒想到沈時鳶還真有事,頓時面面相覷。
華望亭眉峰微蹙,沉聲問道,“何事?”
沈時鳶盈盈一笑,語調(diào)不疾不徐,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廳堂,“是關(guān)于藥材的?!?/p>
“我和堂妹最近推出的新藥,其中都用到了一味關(guān)鍵藥材,名為紅魄花,此花有去腐生肌,平復疤痕的奇效?!?/p>
“只是這紅魄花,雖說效果顯著,但產(chǎn)量不高,市面上大多數(shù)都已被長生堂壟斷,如今鳶兒用的,也是托人從山中采摘到的,也不知道還能用多久?!?/p>
“所以鳶兒想著,舅舅和各位叔伯在醫(yī)藥之道上浸淫多年,見多識廣,不知能否指點一二,可有什么價廉易得的藥材,能夠替代紅魄花,或是大大降低其用量,卻又能保持相近的功效?”
“如此,也能為醫(yī)館節(jié)省些成本?!?/p>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互看了一眼。
華采苓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頓,隨即恢復如常,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
半晌,九叔才緩緩開口。
“這平復疤痕的藥材,自古便是稀罕物,功效好的,哪一樣不是千金難求?”
“不說別的,單說這紅魄花,已算是其中性價頗高,也相對容易尋得的了?!?/p>
“再便宜的,要么藥效大打折扣,要么就是根本無法替代。”
幾位懂藥理的族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沈時鳶聞言,黛眉輕蹙,似有不解。
“哦?是這樣嗎?”
她偏過頭,看向華采苓,笑容依舊溫婉,“可是鳶兒記得,堂妹所用的紅魄花,都是在長生堂以每百株八十兩銀子的價格拍下的?”
華采苓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盡力維持得體的笑容,“確實如此?!?/p>
沈時鳶意有所指道:“八十兩百株,這價格可算不得便宜了?!?/p>
“按照我新品的用量,一瓶玉肌無瑕膏,大約需要兩到三株紅魄花細細碾磨,壓榨成汁液入藥?!?/p>
“如此算來,堂妹的藥,光是紅魄花的成本,一瓶便要在二兩銀子左右,這還不包含其他藥材、人力等成本。”
她聲音清亮,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
“堂妹的雪膚煥顏膏系列,我記得定價是在三到四兩銀子之間,按照此價售賣,倒也能有微薄利潤?!?/p>
“可問題是,我若沒記錯,堂妹的新藥自從上市,便一直在做各種優(yōu)惠活動,綜合算下來,每瓶的真實售價還不到二兩銀子。
鳶兒實在有些愚鈍,想不明白,在如此高成本低售價的模式下,福壽堂的新品,是如何還能盈利一萬多兩白銀的呢?”
這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聲四起。
是啊,如果按沈時鳶所說,這紅魄花的價格當真如此昂貴的話,福壽堂是如何盈利的呢?
華采苓的臉色倏地白了幾分,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
她睫毛垂了垂,才道,“堂姐,做生意可不能像你這么算賬,我們福壽堂的策略講究的是薄利多銷,賣的多了,總能賺到的?!?/p>
“那得賣出去多少,十幾萬瓶,亦或更多?”沈時鳶反問。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
雖說華采苓的雪膚煥顏膏這兩個月賣的很火,但賣出十幾萬瓶這樣龐大的數(shù)字卻是不可能的。
那這營收,便是存疑了。
華望亭此時開口,“管家,把賬本拿來給我看看?!?/p>
管家趕緊遞上賬本。
廳內(nèi)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華望亭和他手中的賬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