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立刻呵斥,“赤陽藤是赤陽藤,凝露草是凝露草!”
“看著相似,赤陽藤里可帶著火毒!少量用著吊命還行,吃多了是要灼傷五臟六腑的!”
“我們?nèi)A家是開藥鋪救人的,不是害人的,這種昧良心的事傳出去,百年招牌還要不要了?”
周管事的聲音嚴厲,“趕緊再去催!務必這幾日送到!”
頓了頓,周管事語氣稍緩,又想起什么。
“對了,存放赤陽藤和其他毒草的丙字庫,有人看著吧?”
那年輕的聲音立刻回道,“有的管事,一直有人輪值的。”
管事又不放心地追問,“今日鳶小姐來了,可別讓她不小心闖進去了,丙字庫里的東西,沾上一點都麻煩!”
年輕聲音連忙保證,“放心吧管事,丙字庫的門一直鎖著,鑰匙也在當值的守衛(wèi)身上,丟不了,外人也進不去?!?/p>
“那就好。”
管事應了一聲,似乎松了口氣。
“行了,時辰差不多了,我去看看鳶小姐那邊,你趕緊去催藥材?!?/p>
周管事那略顯絮叨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漸漸朝著院落另一頭去了。
聽起來,正是方才他們分開的方向。
沈時鳶一直屏息凝神,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轉(zhuǎn)角。
她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側(cè)身從假山后走了出來。
“方才的話,你可都聽清了?”沈時鳶壓低聲音問道。
君九宸微微頷首。
“聽清了?!?/p>
他聲音平穩(wěn),“一個專門存放毒草的丙字庫房,守衛(wèi)森嚴?!?/p>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沈時鳶臉上,帶著一絲了然,“你想去看看?”
沈時鳶沒有否認,眼底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既然提到了,自然要去確認一下。”
她看向君九宸,“這里人多眼雜,王爺還是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p>
“本王陪你?!本佩返恼Z氣不容置喙。
沈時鳶蹙眉,“不必,我自己可以——”
“你方才沒聽見么?”君九宸打斷她的話。
“那里,可是有守衛(wèi)的。”他特意加重了“守衛(wèi)”二字。
沈時鳶一時語塞。
以她的身手,悄無聲息地探查或許還行,但要同時對付兩個受過訓練的護院,確實有些麻煩。
“而且你知道丙字庫在哪嗎?”君九宸又拋出一個致命問題。
沈時鳶:“……”這她確實不知道。
君九宸嘴角一勾,“本王知道,在來之前,本王可是調(diào)查過的?!?/p>
他低下頭,微微湊近沈時鳶,“現(xiàn)在,你還不要本王同行嗎?”
沈時鳶嘆了口氣,認命的點點頭。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不再多言。
憑借著君九宸對制藥坊的調(diào)查,兩人身形靈巧地避開了幾處有人走動的區(qū)域。
一前一后,如同兩道融入陰影的鬼魅。
很快,便七拐八繞地來到制藥坊一處相對偏僻的角落。
果然,一扇厚重的木門出現(xiàn)在眼前,門上掛著一個陳舊的木牌,清晰地刻著一個“丙”字。
木門緊閉,門前,正如周管事所言,站著兩名身穿華家護院服飾的守衛(wèi)。
他們手按腰刀,看似警惕,眼神卻有些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
沈時鳶剛想觀察一下周圍是否有可以利用的地形。
身旁的君九宸卻已動了。
她只覺眼前一道極淡的影子倏然晃過。
快得幾乎讓她以為是錯覺。
沈時鳶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靠近,如何出手的。
只聽得“噗通”、“噗通”兩聲微不可聞的悶響。
那兩名原本還站得筆直的守衛(wèi),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軟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整個過程,干凈利落,快如閃電。
君九宸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塵土,轉(zhuǎn)過身,看向沈時鳶。
雖然沒說話,但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和那雙仿佛在說“看,厲害吧?”的眼睛,毫不掩飾地透出幾分求夸獎的意味。
沈時鳶的目光先是快速掃過地上昏迷的兩人,確認他們只是暈厥,并無性命之憂。
這才抬眼看向君九宸。
她眼神平靜,語氣更是輕飄飄地,仿佛只是在評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身手尚可。”
說完,她不再看他,徑直走到那扇“丙”字庫房門前,伸手輕輕一推。
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應聲而開。
一股混雜著多種藥材,其中還夾雜著幾絲不易察覺的、帶著危險氣息的味道,從門縫里逸散出來。
君九宸看著她毫不遲疑的背影,摸了摸鼻尖,有些無奈地低低失笑一聲。
隨即,他也收斂了神情,抬步跟了進去。
這股味道,在推開門后,更加濃郁了。
甚至有些刺鼻。
庫房內(nèi)部比想象中要大,光線昏暗,只有幾縷月光透過高處的窄窗勉強照亮。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藥草混合的古怪氣味,其中毒草特有的、令人不安的氣息尤為明顯。
一排排高大的烏木藥柜緊貼墻壁矗立,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貼著標簽的瓦罐、木盒和玉瓶。
沈時鳶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了進去。
她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標簽。
“紅娘蟲…”
“生藤黃…”
“天南星…”
“蟾酥…”
她一邊低聲念著,一邊仔細辨認。
這些,果然都是藥老之前提過的,用來煉制奇毒落雁沙的材料。
她的心微微一沉。
很快,她就將藥老提及的幾種毒草都找到了。
唯獨缺了最關鍵的那味——百年曼陀羅花種。
沈時鳶眸色微暗。
“華家世代行醫(yī),收藏一些毒草,也不足為奇?!本佩份p聲道。
“若無憑據(jù),單憑這些毒草,還不足以證明你母親當年的毒,就一定出自華家之手。”
“我知道?!?/p>
沈時鳶沉思良久,心神一動道:“在華家無論是誰,來取藥都需登記造冊,不知那些檔案記錄在哪?”
沈時鳶邊說邊四下搜尋起來。
二人找了半天,最終在庫房更深處,發(fā)現(xiàn)一個用隔斷區(qū)分開來的小空間,像是個管事日常處理事務的地方。
沈時鳶提步走了過去。
繞過一個巨大的藥材烘干架,果然看到一間小小的內(nèi)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