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牽著小歐剛走到路口，便瞧見小劉開著軍車過來。

“子豪嫂！等久了吧？不好意思??！”

江婉搖頭：“不會，我們剛到?！?/p>

上了車，小歐又興奮趴在窗口看景去了。

江婉擔(dān)心他會跌倒，扶著他肉呼呼的背。

小劉看著太平街來來去去的人潮和自行車流，笑問：“嫂子，你們住的這塊兒屬于市區(qū)中心吧？”

“算是?！苯翊穑骸吧晕⑶耙稽c(diǎn)，就是城市的中央。就是馬路小了一些，繁華都是蠻繁華的。進(jìn)出買東西也算方便?！?/p>

小劉不住點(diǎn)頭：“其他人家的門口只有一小截，難得你們那一帶竟還有外院子！冬能曬太陽夏天能納涼——真的挺好的！”

大多數(shù)的單位分房都是一小間，除非資歷高，職位高，不然根本分不到帶有院子的別院。

住慣了京都的小劉不禁羨慕起江婉的新家來，因?yàn)樵诰┒嘉ㄓ写髴羧思一蚵毼桓叩娜耸糠侥茏〉闷鹉敲磳挸ǖ拇笳樱?/p>

江婉輕笑，解釋：“這是以前分的宅基地建的，比較寬敞。這邊跟京都不一樣，有單位的人方有資格分集體住房，其他人都是各自想法子?！?/p>

“哦哦！”小劉道：“不管怎么樣，能住上大房子總歸是好的！”

這一點(diǎn)，江婉沒法反駁。

小劉道：“歐老常念叨要來南方看老戰(zhàn)友，今年得虧了小歐，他總算能如愿一回?！?/p>

江婉關(guān)切問：“吃住方面——?dú)W老還能習(xí)慣吧？”

“非常滿意！”小劉解釋：“這邊天氣比京都暖和一些。另外，苑子的竹樹多，很遮風(fēng)，屋里只需要燒上一個爐子，就夠暖和了。昨晚兩個老人一塊兒睡，聊到半夜快十一點(diǎn)才睡下，直到七點(diǎn)多才醒來。歐老很滿意，說許久沒一覺到天亮了！”

江婉放下心來，溫聲：“習(xí)慣的話，就多住一陣子。對了，昨晚可有電話找我？”

“有?！毙⒋穑骸笆侨~家少爺打來的。他說暫時尋不到子豪兄弟，讓你放心。他還說，他正在想法子跟子豪兄弟一起南下過年?！?/p>

什么？！

江婉聽得驚訝挑眉！

“他——云川回去才幾天呀？還不到十天！他是回京都陪長輩過年，怎么小年還沒到，他又想著要回來？”

小劉搖頭：“這個……我并不清楚內(nèi)情，也沒問仔細(xì)。要不，嫂子你晚些打電話過去問問吧?！?/p>

江婉只能作罷。

到了清輝苑門口，江婉抱著小歐下車。

兩位老人在院子里曬著太陽，一邊煮茶一邊聊天。

“爺爺！”

“李爺爺！”

小歐禮貌乖巧打招呼。

歐老笑瞇了眼睛，招手：“快！快來陪爺爺下棋！”

老人圍著小孩轉(zhuǎn)，江婉悄悄溜去書房打電話。

不料，仍是葉家管家接聽。

“云川少爺不敢住家里，躲外頭酒店住著呢?！?/p>

江婉知曉打聽豪門世家的隱私不禮貌，但擔(dān)心他們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便試探性問了問。

“他昨晚留言說要和子豪一塊兒南下過年。他不剛回去嗎？怎么突然又想南下？”

管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什么完整話來。

大意是云川招惹爸媽生氣，連老太爺也跟著生氣。他不敢直面長輩們的怒火，逃去親戚家。

誰知他這次闖的禍太大，親朋好友都不敢收留他！

他只能一天天開著車出去溜達(dá)，偶爾睡在車?yán)?，偶爾住酒店或招待所?/p>

江婉：“……”？？??！

竟這么慘！

管家不敢多說話，反而一個勁兒答謝陸子豪和她，說接下來云川少爺只能拜托他們兩口子照應(yīng)。

“子豪少爺忙得很，現(xiàn)在正在各個部門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收貨款。他前兩天匆匆來過一趟，待不到一刻鐘又走了。云川少爺顧著東躲西藏，時不時總聯(lián)系不上。昨天是跑腿小哥碰巧在路上看到他的車，才來得及將你的留言遞給他?！?/p>

江婉直覺有些頭大。

一個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個東躲西藏！

就這樣一種狀況，還讓她放心？

她怎么放心得下！

還說要想法子早些回來？

這時候的火車票怎么可能買得到！

沒火車，他們要怎么回？

該不會打算開車回來吧？

江婉扶額。

管家又絮絮叨叨說京都的天氣冷，最近幾天一連下了幾場大雪，直到今天才放晴。

江婉打斷他，讓他想法子聯(lián)系陸子豪。

“麻煩去火車站那邊尋一下。如果能聯(lián)系上他，還是那句話——讓他務(wù)必早些回家?！?/p>

管家答應(yīng)了，說會讓跑腿的人麻利去火車站那邊轉(zhuǎn)轉(zhuǎn)。

江婉有些心煩，道了謝后，掛斷通話。

接著，她將小歐拜托給兩位老人，借了李師傅的自行車出門去了。

她率先往陸家老宅去，發(fā)現(xiàn)大門用一根很粗很大的鐵鏈鎖著，根本進(jìn)不去。

陸子豪曾告訴她，說每次進(jìn)去都得爬墻，幸好他自小就爬樹下水，再大的鐵鏈和鎖頭都攔不住他。

這一點(diǎn)，江婉還真比不了！

一百多米外的流芳樓仍安安穩(wěn)穩(wěn)橫亙著，足有六層高，古羅馬大柱子高高筆直聳立。

每一層的房間和窗戶都設(shè)計在同一位置，同一方向，遠(yuǎn)遠(yuǎn)看去整整齊齊。柱高欄高，盡顯威嚴(yán)大氣。

即便過去幾十年，仍能看出當(dāng)年建成時的盛大狀況。

陸家當(dāng)年正在強(qiáng)盛時期，建筑材料都用最堅(jiān)固最昂貴的石材，所以即便經(jīng)過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仍穩(wěn)固如初。

可惜，樓仍是當(dāng)初的那個樓，卻早已物是人非。

賣給氮肥廠，算是集體樓房，只要發(fā)現(xiàn)協(xié)議是假的，姓朱手頭上的房契或地契都是假冒的，氮肥廠追究不了什么。

幸好劉培民一家子都是愛八卦的性子！

舅舅昨晚連夜過去給他們通風(fēng)報信，而他們住的是氮肥廠工人的集體宿舍筒子樓，必定會立刻嚷嚷出去。

氮肥廠分房的計劃會落空，估摸領(lǐng)導(dǎo)們下午就會找去紡織廠問清楚，甚至?xí)[起來。

也不知道大姑姐有沒有收到風(fēng)聲？

現(xiàn)在又在哪兒？

江婉想了想，轉(zhuǎn)身牽著自行車離開。

倏地，樹叢里跑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戴著黑色毛帽，身穿半新不舊的棉襖，扶了扶鼻頭上的眼鏡，盯著江婉離去的背影打量。

片刻后，他快步奔跑趕前。

“哎！小同志！停車停車！”

江婉疑惑扭過頭去，見有人在跟自己揮手，忙剎車停下。

大叔已經(jīng)跑到跟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扯出一個禮貌笑容。

“小同志，你——你是誰？來這里做甚？”

江婉眸光微閃，答：“我夫家姓陸。我是來尋人的。”

大叔一聽，驚喜問：“你是子豪少爺?shù)南眿D吧？”

“嗯?！苯癫孪胨谴蠊媒愕娜?，仍警惕問：“您是誰？躲在我家老宅門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