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西爵居高臨下看著跪地向元帝討公道的蘇鼎天。
“蘇大人的官袍臟了我的鞋底,就算是道歉,也得蘇大人反過來給我道歉才行。”
朝自己面前的位置指了指,鳳西爵態(tài)度無比的囂張。
“蘇大人,來來來,朝這兒跪,只要你認錯態(tài)度讓我滿意,你官袍碰臟我鞋底兒這件事,咱們就此翻篇。否則……”
鳳西爵晃了晃自己穿著黑靴的腳。
“我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再給你的胸口補上一腳?!?/p>
其余眾臣皆是無語,紛紛望向御座的元帝。
元帝就像沒看到鳳西爵有多囂張,慵懶地靠在龍椅內(nèi),單手抵額,一副昏昏欲睡的架式,顯然沒把這場亂局放在眼中。
蘇鼎天被鳳西爵囂張的樣子氣得直喘粗氣。
“陛下,祈郡王沒把臣這個同僚放在眼中也就算了,他如今連陛下的旨意都敢反抗。如此殿前失儀的行為,若不嚴加責罰,恐怕日后難以服眾?!?/p>
接下來的話,蘇鼎天沒有說出來。
因為他又被鳳西爵補踹了一腳,這一腳,比之前的力道還要大。
議政殿地面上鋪著青磚,上面打了一層蠟,滑溜溜的。
蘇鼎天沒想到鳳西爵真的敢當著陛下的面再踹他第二腳,整個人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滑出了很遠。
避免蘇鼎天滑飛的時候撞到自己,目睹這個畫面的大臣們還非常有默契的給蘇鼎天讓出一條光明大路。
再看蘇鼎天,滑飛之后摔得四仰八叉,樣子別提多滑稽。
蘇鼎天抱著肚子哀哀直叫。
而大臣們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有致一同地保持沉默不作聲。
原因無他,來議政殿上早朝的每一位大臣,都見識過鳳西爵有多諢。
也不是沒人向元帝抗議過。
別說鳳西爵只是元帝的外甥,就算他是元帝的親兒子,也沒有在朝堂上如此犯諢的道理。
每每有人說出這樣的不滿,元帝都會故作無奈地嘆息。
“誰讓他是皇姐膝下唯一的血脈呢?!?/p>
“朕的皇姐,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長公主?!?/p>
“本該享盡世間繁華,卻在花兒一般的年紀,被迫送與北齊和親?!?/p>
“皇姐當年之所以和親,為的還不是我大晉國運?!?/p>
“南楚連年不得消停,北齊也在一旁虎視眈眈?!?/p>
“要不是皇姐肯用自己的婚姻去換取北齊與大晉結(jié)盟,我大晉被那兩大強國聯(lián)手吞并也不足為奇?!?/p>
“皇姐為朝廷立下這樣的功勛,唯一的心愿,就是求朕護她孩兒一世安寧?!?/p>
“自古帝王君無戲言,既然朕立下重誓承諾了皇姐,斷沒有中途食言的道理?!?/p>
“也請愛卿們多加多體諒多加包容,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忍他兩分也就算了?!?/p>
“不然還能怎么樣?皇姐和親那幾年虧了身子,這輩子恐怕不能生了。”
“身邊只留這一滴血脈,朕還能因為他犯下幾個小錯,便將他打殺了不成?”
以上之言,便是元帝每次被大臣找上門哭訴時,用的最順手的一個借口。
陛下已經(jīng)這樣無奈了,大臣們還能說什么,只能咬碎了牙齒生生忍著。
而這些年,議政殿也形成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則。
只要祈郡王心血來潮出現(xiàn)在這里,必然有那么一兩個倒霉鬼要倒大霉。
何況蘇鼎天只是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副,官職也才是正六品。
按他的官位,莫說在議政殿內(nèi)參與朝政,連踏入議政殿的殿門檻都沒資格。
皆因京城近日涌入大量災民,導致街頭巷尾亂象頻生。
而造成這種局面的主要原因,與多地發(fā)生天災有關。
天災不斷,民不潦生,這個時候就要看欽天監(jiān)是否有能力挽回局面了。
蘇鼎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委派為欽天監(jiān)的代表,來議政殿,向陛下,也向朝中諸位大臣,匯報欽天監(jiān)最新商議出來的解決之策。
卻不想他的提議,狠狠踩到了鳳西爵的底線。
他家歲歲,整日為尋找白家人的尸骨吃不香睡不好。
欽天監(jiān)這群酒囊飯袋,竟有膽子把餿主意打到廣平侯頭上。
即使只是一個石像,被砸了臭蛋,扔了菜葉,名聲也會受到影響。
再經(jīng)過有心之人惡意謠傳,廣平侯過去積攢的英名,就徹底無法挽回了。
所以鳳西爵哪怕是冒著被陛下責罰,被同僚排擠的風險,也必須阻止此事發(fā)生。
“祈郡王一連兩次做下此舉,可真是讓我等看不懂了?!?/p>
很少在朝堂上發(fā)表言論的鎮(zhèn)國公容柏軒,選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容柏軒這個人,深沉內(nèi)斂,話不太多。
只有在每七天一次的大朝會上,才會象征性的來議政殿上露一面。
雖然容柏軒話不太多,在同僚心目中的地位卻很高。
因為他不僅是身居一品的鎮(zhèn)國公,還是晉朝幾大世家之首,影響力甚遠。
誰都沒想到,身居高位的鎮(zhèn)國公,會為了欽天監(jiān)一個六品小官,站出來與祈郡王對陣。
“哦?”
鳳西爵望向容柏軒。
“我今日此舉,國公爺哪里看不懂?”
容柏軒:“永安遭災導致盡數(shù)災民無家可歸,直至今日為止,多地災情仍然不斷。欽天監(jiān)如今想出解決之策挽救災局,郡王為何要從中極力阻撓?”
鳳西爵:“永安屬于沿海地帶,多雨,多風,多災。”
“國公爺有興趣可以查閱竹書紀年,從大晉建朝之初直到現(xiàn)在,每場天災都記錄其中?!?/p>
“每年這個季節(jié),永安都會因為雨情過大發(fā)生內(nèi)澇?!?/p>
“如果欽天監(jiān)篤定永安的災情與廣平侯化煞有關,那么廣平侯尚在人世時,發(fā)生在永安的災難又算什么?”
蘇鼎天抖抖官袍上的灰塵,一瘸一拐又走回殿內(nèi)。
“永安往年是有天災,卻及不上今年的影響力?!?/p>
“眼下大批災民無家可歸,盡數(shù)涌入京城尋求庇佑?!?/p>
“天災不斷,民怨四起,天象又顯示出確有煞星在民間作亂?!?/p>
“眼下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化天災,平民怨,把躁動不安的百姓安撫住?!?/p>
瞥見鳳西爵不友善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蘇鼎天這次學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