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官就這般確定憐兒是我指使的?”
“是,我確定?!?/p>
這里畢竟是明昌侯府,縱使今日來賀壽的賓客眾多,魚龍混雜,可是若無人相助的話,想要混進來也沒那么容易。
更何況要是沒有人在背后推動的話,她不覺得憐兒有膽量豁出去到這種程度。
仲依雪看著江歲寧輕聲笑了笑,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開口。
“江女官說的沒錯,憐兒出現(xiàn)在侯府,的確是我安排的,至于如何說動……自然是恩威并施。當然了,她自己也想要給肚子里面的孩子找一個好去處。”
“憐兒肚子里面的孩子不是宇文煥的?”江歲寧用更低的聲音問道。
仲依雪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什么人能聽見她們的對話后,才皺眉開口:“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測罷了?!?/p>
畢竟,如果憐兒肚子里面的孩子當真是宇文煥的,那她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冒險,選擇這樣激烈的方式。
至少她應該先告訴宇文煥這個消息,看看能不能憑借肚子里面的孩子成功的進入明昌侯府。
而不是一上來就如此激烈,搞得人盡皆知,這看起來更像是在逼迫宇文府,讓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
所以她猜測,憐兒肚子里面的孩子有可能不是宇文煥的,憐兒自覺心虛,再加上仲依雪的推動,所以才在一開始選擇將事情鬧大。
仲依雪神色嚴肅了不少,看著江歲寧,“江女官,你……”
“仲小姐大可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剛剛也什么都未曾說過。”江歲寧了然開口。
“多謝?!?/p>
“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憐兒鬧上這一出,萬一之后被人發(fā)現(xiàn)了,亦或者明昌侯府不能容她,那她的下場會如何?”
而且哪怕就算今日鬧上這么一場,她也未必就能夠真的留在侯府。這么做雖然把自己展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但是也得罪了宇文煥和長公主他們。
“這一點從一開始我們就說清楚了,她也想過最壞的后果會是什么,但她依舊答應了,所以……”
仲依雪挪開目光,沒有看江歲寧的視線。
“想達到目的,那總歸都是有風險和代價的?!?/p>
江歲寧看著仲依雪,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壽宴已經(jīng)結束,仲興運那邊原本想要找機會和明昌侯還有長公主緩和一下關系,好好道歉,可面對他們的冷臉,最后也只能是作罷。
離開的時候,仲依雪和仲依玉跟在他身后,感受著眾人明里暗里投過來的目光,仲興運什么都沒有說。
父女三人分別上了馬車。
侯府門口,江歲寧和沈宴西站在馬車旁,看著仲家的馬車遠去。
沈宴西道:“仲興運今日恐怕覺得丟盡了顏面,等回了仲家,仲依雪日子未必好過。”
雖說在他人看來,這件事情是宇文煥荒唐在先,仲依雪雖然過激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
可對于仲興運而言,自家女兒不僅主動放棄了他極為看好的婚約,而且還得罪了明昌侯府,心里面自是怒火中燒。
江歲寧沉默了片刻,想起了仲依雪剛才的話。
“想要達到目的,總歸都是有風險和代價的。仲依雪既然敢這么做,那想來是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而且對于仲興運,她自是比我們更加了解的?!?/p>
馬車車輪一路碾過皇城地面。
在仲興運的命令下,車夫馬鞭甩得飛快。
后面坐著仲依雪和仲依玉的馬車,也只能是加快速度跟上。
馬車之中,仲依玉滿眼擔憂,“阿姐……”
“放心?!敝僖姥_她笑笑,笑容里面滿是安撫。
長街駛過,馬車終于停在了仲家門口。
仲興運率先下了馬車入府。
仲依雪和仲依玉則是跟在后面,就在她們走進前院之時,仲興運已經(jīng)停下腳步等在了那里。
“父親……”仲依雪邁步上前,剛剛開口喚了一聲,仲興運的巴掌便毫不猶豫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你今日所作所為哪里有半點顧及我這個父親的意思,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混賬東西,早知如此,當初在你生下來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掐死你!”
憋了一路的火氣,在這一刻盡數(shù)宣泄了出來。
仲興運只覺得心頭怒火滔天,抬起巴掌便又要朝著仲依雪打過去,仲依玉連忙撲上前,攔住了自家父親的胳膊。
“父親,你……”
“依玉,你退下,讓父親打。”仲依雪抬頭看著仲依雪,“今日女兒就站在此處,無論父親是要打要罵,都悉聽尊便?!?/p>
“你以為現(xiàn)在擺出這個樣子,為父就能夠原諒你嗎,你……”
“女兒這么做只是為了讓父親消解怒火,并不是在祈求父親的原諒。因為只有做錯了事情,才需要原諒,而和宇文煥退婚這件事情,女兒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p>
“你還敢狡辯!你可知道你這一退婚不僅失去了這么好的一樁婚約,而且還讓為父狠狠的得罪了明昌侯和長公主,甚至淪為笑柄,日后在朝堂之上你讓為父如何立足!”
“還未娶妻便和青樓女子珠胎暗結的人是宇文煥,行事不端受人指摘的也是宇文煥,女兒不過是不愿意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那樣一個人,所以提出退婚罷了,又怎么會讓父親淪為笑柄。至于得罪了明昌侯和長公主,日后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
仲依雪認真的看著仲興運,一字一句開口道。
“女兒還記得年幼的時候,父親剛剛入朝為官,那時意氣風發(fā),說是要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這些年來,父親一步一步坐上了禮部尚書的位置,靠的也不是明朝侯府,為何現(xiàn)在失去了明昌侯府這個親家,日后在朝堂上便無法立足了呢?”
仲依雪的話讓仲興運愣了一下。
早已落灰的往昔記憶在這一刻似乎重新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憤怒的情緒又再次卷土重來。
“你懂什么,正是因為為父這些年在朝堂之上摸爬滾打,甚是不易,所以才知道若無助力的話,是會有多么的艱難!”
“朝堂也不是從今日才開始變得艱難起來,父親與其抱怨朝堂艱難,不如說,是你自己失去了那份本心和斗志,變得蠅營狗茍,趨炎附勢?!?/p>
“啪”的一聲。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仲依雪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