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像是晴天驚雷,陡然砸在呂嫣的腦袋上,讓她一時頭腦發(fā)蒙,回過神后,也顧不得再去向施皇后告假,連忙轉(zhuǎn)身就朝著宮外跑。
一路上呂嫣不停的催促著車夫快些再快些,等到了呂家門口,她幾乎是跳下了馬車,然后又一路飛快的朝著呂太師的院子跑去。
呂嫣跑得呼吸困難,發(fā)髻凌亂,但此刻她已顧不得這些,只想著趕緊見到呂太師,看看是什么情況。
在她踏進呂太師院子的那一刻,差點被門檻絆的摔倒,幸好一旁守在院子中的婢女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
“小姐,您當(dāng)心?!?/p>
“祖父怎么樣了?”呂嫣一把拉住婢女的胳膊問道。
“回小姐,老爺在房間里面同太師大人說話,讓奴婢們都出來了?!?/p>
聽著婢女的話,呂嫣又連忙看向那房間。
房間之中安安靜靜的,沒有聽到其中傳出哭聲,呂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又快步走進了房間。
呂文石站在呂太師的床邊,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他扭頭回看對上自家女兒的視線,嘴唇輕動了動,可是卻沒能說出什么。
“祖父怎么了?是突然嚴重了嗎?”呂嫣邊開口邊走向床邊。
“嫣兒,你祖父已經(jīng)去了?!?/p>
呂文石的話讓呂嫣猛然一怔,腳步僵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呂文石,幾乎是本能的開口。
“父親,你胡說八道什么!”
“嫣兒,為父知道你和你祖父之間感情深厚,但他畢竟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如今……”
“不可能!”呂嫣直接打斷了呂文石的話,一下子沖到了床邊。
床榻之上,呂太師閉著眼睛,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白,那年歲加持下溝溝壑壑的皺紋在此刻似乎也舒展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的確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呂嫣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探了探呂太師的鼻息,下一刻,只覺得一陣恍惚,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栽倒在床邊。
“嫣兒……”
呂文石伸手想要扶住自家女兒,但是卻被呂嫣一把給推開了。
“我今天入宮前祖父明明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祖父的情況你心里面也清楚,大夫說了應(yīng)該是不思飲食,憂思過重,徹底傷了根本?!?/p>
“那也不可能會這么快,明明祖父昨日里面還答應(yīng)我,之后會盡量多吃一些,不讓我憂心,他明明昨日還答應(yīng)我了!”呂嫣聲音哽咽,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將后面幾句話給說了出來。
今日出門的時候明明還一切如常,不過半日不到的光景,人怎么可能這么突然的就走了呢!
呂嫣只覺得自己心臟處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針不停的扎著,除了那密密麻麻的痛楚之外,還有巨大的慌亂和無措。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幼年貪玩時,不小心掉進了后園的湖里,這一刻的窒息感和那時似乎一模一樣,讓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包裹住了,無論是開口說話甚至是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呂文石皺眉看著自家女兒,“生死難料,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定,你祖父走了,也是一種解脫?!?/p>
這平靜到有些冰冷的話語,讓呂嫣怔怔的抬頭。
“父親,祖父走了?!?/p>
“嫣兒……”
“父親,祖父走了!”呂嫣再一次高聲開口,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祖父是您的親生父親啊,為什么您能這么冷靜?”
冷靜到讓她剛才在院中的時候,甚至覺得祖父是已經(jīng)轉(zhuǎn)危為安了。
冷靜到這種情況下,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面對著自家女兒的質(zhì)問,呂文石擰著眉,對上呂嫣的目光,“你祖父年事已高,再加上又生了病,這一天是早晚的事情,你年紀還小,等以后見多了生死之后,自然就能夠明白,這世上……”
“我不想聽什么大道理?!眳捂檀驍鄥挝氖案赣H,您心里面難道真的就一點都不傷心嗎?”
呂文石面色復(fù)雜,一雙眼睛里面像有無數(shù)種情緒在翻涌,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何種顏色。
他微微偏頭避開了呂嫣的視線,“為父當(dāng)然傷心,但現(xiàn)在重要的是好好的替你祖父操辦后事,這消息要盡快送進去,除了那些朝臣和親眷之外,宮中也要派人去報信。家中的靈堂也要盡快設(shè)起來,各種各樣的事情又雜又亂,千萬不能出什么紕漏。否則別人來吊唁的時候,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錯漏之處,容易鬧笑話。要是再被扣上一個不孝的帽子,那到時候咱們呂家可就麻煩了?!?/p>
呂文石一開始只是想要逃避呂嫣的話題,可后面說著說著,變成了發(fā)自心底的覺得這些事情麻煩非常,神色間的煩躁和擔(dān)憂也變得真真切切。
呂嫣跌坐在地上,看著沉浸在各項安排里面的自家父親,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沒了呼吸的呂太師,只覺得荒唐不已。
祖父剛死,可父親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能夠牽動他情緒的,也只是害怕喪禮出什么問題,被人抓住把柄……
“父親?!眳捂淘僖淮慰聪騾挝氖?,“祖父最后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沒有,你也知道你祖父中風(fēng)了,說話本就艱難,剛才更是無力開口?!眳挝氖瘬u頭道,說完又看了看呂嫣,想了想安慰了一句,“當(dāng)然了,若是你祖父能開口的話,他定然會囑托你好好生活,希望你早日嫁個好人家,幸福的過日子?!?/p>
“呵……”呂嫣哼笑一聲,“早日嫁個好人家,這是祖父會留下的話,還是父親心中想說的話?!?/p>
“嫣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不管是父親還是你祖父,肯定都希望你能夠早日出嫁,我們總歸是盼著你……”
“女兒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呂嫣打斷了呂文石,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他,“剛才父親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若是祖父因著中風(fēng)無法開口的話,那女兒想知道,剛剛在祖父的彌留之際,您同他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