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聲音在這一刻似乎重合在了一起,讓衛(wèi)瑤忍不住愣在原地,直到何清蕊伸手拉她才回過神。
“衛(wèi)瑤,呂小姐,你們走吧,此處有我陪著阿姐。這件事情與你們無關(guān),莫要受牽連?!苯綍r認真開口。
幾人又看了一眼江歲寧,后者依舊在一聲又一聲的敲擊著登聞鼓,仿佛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化為虛無。
此刻她面前只有那一架鼓,而她的心中,也只有當年的冤屈。
金鑾殿中。
蕭帝和朝臣們正在議事。
四年未曾再響起的鼓聲,突然響起,引得蕭帝和不少朝臣一陣恍惚。
裴照之站在官員隊列之中,在聽到這鼓聲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扭頭看向了沈宴西,見對方眉目如常,臉上沒有任何詫異之色,心中頓時猜到了到底是何人在擊鼓!
查看情況的太監(jiān)很快把江歲寧在宮門口擊鼓,以及她口陳的冤情稟報給了蕭帝,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皇上,這絕無可能,簡直是胡言亂語,可笑至極!”
當年曾經(jīng)參與賑災案的朝臣,如今的戶部侍郎柳文宏立刻站了出來。
“皇上,當年一事證據(jù)確鑿,絕無任何冤屈,此等言論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告狀之人如此居心叵測,請皇上立即下令嚴懲!”
裴照之冷笑,“柳大人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登聞鼓響,告狀之人所告之事無論大小真假,都應先宣上殿來詢問清楚,怎么到你口中便直接要下令嚴懲了?!?/p>
“裴大人,這種荒謬的誣告有什么值得審問的!”
“荒謬真假與否,難道全憑柳大人一張嘴便能斷定的嗎,若是本官沒有記錯的話,柳大人當年也參與了松江府賑災一案。說起來江小姐所告之人里面,只怕還有柳大人一份吧。”
“一派胡言!裴大人,你怎可如此污蔑于我!”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何來污蔑,倒是柳大人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極了心虛。難不成是因為江小姐所告的句句屬實,所以你才不愿意讓人面圣嗎!”
“你……”
“皇上,既然登聞鼓響,那微臣請求皇上將人傳召入殿。”裴照之直接收回目光,對著蕭帝跪了下去。
“皇上,萬萬不可啊,刁民誣告還攀扯到了三皇子,若是繼續(xù)任由事情鬧大的話,恐怕會影響皇家顏面?!?/p>
“若是不將人傳召入殿,調(diào)查清楚,任由這些消息四散開來,恐怕才是更加影響皇家顏面?!迸嵴罩瘩g。
沈宴西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也對著蕭帝跪了下去,“皇上,微臣請求皇上召告狀之人入殿。”
沈宴西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經(jīng)有不少追隨者,這話一出,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官員開口附和。
“請皇上召人入殿,查問此案?!?/p>
“請皇上召人入殿,查問此案?!?/p>
蕭帝皺眉看著沈宴西,眸光沉沉,讓人窺不透此刻的心思。
沉默片刻之后,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太監(jiān),后者會意,立刻帶人去了宮門口。
宮門口,呂嫣她們已經(jīng)暫時離開了,只剩下江慕時和喜兒在那里陪著江歲寧。
在聽到召見口諭之時,江歲寧放下了手中的鼓槌。
“阿姐,我陪你一起進去。”
“皇上口諭召見狀告之人,其他無關(guān)人等不得入宮?!碧O(jiān)尖細著嗓子開口。
“可……”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就在這里等我?!苯瓪q寧安撫住了江慕時,隨后又對著那太監(jiān)道,“煩請帶路。”
自宣武門入宮,因著蕭帝和文武百官還在金鑾殿中等著,所以一路上走的頗快。
金鑾殿外,太監(jiān)停下了腳步。
“你在此處等候?!?/p>
江歲寧點頭應下,抬眼看著眼前恢宏的建筑。
一級級臺階延伸往上,精美的欄桿,雕龍畫鳳的立柱,四條垂脊向四角翹起,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光芒,莊嚴又華麗。
站在金鑾殿前,個人似乎變得極為渺小,渺小到輕而易舉便能被眼前巨大的建筑和強大的氣勢壓垮。
就連江歲寧心頭也忍不住生出膽怯之意,不過這膽怯僅僅只一瞬便又消散干凈。
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接下來不論處境如何,都沒有懼怕退縮的可能了。
隨著傳喚聲響起,江歲寧沿著臺階一級一級走了上去,直到邁過金鑾殿那高高的門檻,在一眾朝臣的注目中,走到中間對著蕭帝跪了下去。
“民女江歲寧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鎮(zhèn)定的行禮,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引得不少朝臣心頭暗暗贊嘆。
一個弱女子初次進入金鑾殿面圣,竟然還能維持這般的冷靜,倒是不容易,也難怪有膽子去敲登聞鼓。
至于柳文宏,從江歲寧進來開始,就恨不能用目光將她千刀萬剮。
蕭帝看著跪在下方的江歲寧。
對于江歲寧,他并不陌生,曾受自己嘉獎的商戶,宮中女官,還有沈宴西親自請旨賜婚的未婚妻。
只是沒想到對方現(xiàn)在竟然又多了個身份。
“你說你是顧清巖的女兒?”
“回皇上,是,民女曾名顧歲寧,家父含冤被殺之后,輾轉(zhuǎn)被江家收養(yǎng),因此才改江姓?!?/p>
“顧清巖當年可有女兒?”蕭帝目光移向下方的朝臣們。
有知道內(nèi)情的朝臣立刻上前一步回稟:“啟稟皇上,顧清巖的確有兩個女兒,當年原本要舉家獲罪,但因著已經(jīng)辭官的任大人求情,皇上寬恕了顧家其他人,未曾治罪。”
柳文宏立即道:“皇上,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江歲寧就是顧清巖的女兒,這身份很是可疑……”
“若我并非顧家女,大人認為我為何要自惹麻煩,冒名頂替敲登聞鼓告狀?”江歲寧反問。
柳文宏擰眉,不待他開口,蕭帝又說話了。
“你可知這登聞鼓已經(jīng)四年未曾有人敲擊過?”
“回皇上,民女知道?!?/p>
“那你可知上一個敲登聞鼓之人的下場?”
“民女也清楚?!?/p>
蕭帝皺眉,“那你還敢擊鼓,真是好大的膽子!”
威嚴的話語一出,瞬間滿朝肅靜。
柳文宏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江歲寧,等著對方被嚇破膽。
然而,江歲寧只抬頭看了一眼蕭帝,隨即垂下眸子道:
“這登聞鼓立于宮門前是為了申冤,不管四年前擊鼓之人結(jié)果如何,既然這四年里面皇上并沒有命人撤掉登聞鼓,那就說明這仍是申冤之途,民女自然敢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