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變化的語氣,讓江歲寧和喜兒皆是一愣。
江歲寧率先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一旁的麻五郎,道:“赫連掌柜這是什么意思?”
“這位姑娘……”
“我姓楊。”
“不管你姓什么,但既然來了這黑市就應(yīng)該明白,這可不是什么善人窩。我們這錢莊替你父親保管了銀錢,我這伙計又為了替你取錢傷成這個樣子,你總歸要表示表示?!?/p>
眼前的赫連掌柜明明還是剛才那張臉,可此刻看起來已經(jīng)全然沒了那副溫和謙恭的模樣,就像是偽裝良善的狐貍在獵物面前終于撕下假面,一雙眼睛泛著貪婪的光,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江歲寧微瞇了瞇眸子,“赫連掌柜這話說得似乎不大合情理,你們已經(jīng)扣掉了一萬兩銀子作為報酬,至于伙計受傷,是你設(shè)計了這樣的一個庫房,也是你讓他下去,又干我何事。”
“如此說來,你是不肯給了!”赫連掌柜冷眼看著江歲寧,“楊小姐是吧,你別忘了,這可是黑市!”
發(fā)厲的語氣讓喜兒打了個寒顫,虧的她剛才還以為眼前這位赫連掌柜是個好人,可沒想到一抹臉竟然這般貪婪無恥。
看著赫連掌柜那威脅的神色,喜兒心頭直打鼓,低聲說道:“小姐,要不咱們就給些醫(yī)藥費吧?!?/p>
這個赫連掌柜說的沒錯,這畢竟是黑市,沒了銀子事小,小姐可千萬不能在這里出什么事情。
“還算你這個丫頭識趣?!焙者B掌柜輕蔑的譏笑,“我也不多要,除了那一萬兩之外,再留下三萬兩銀子,這件事情便算是了了,你們也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黑市!”
“那若是不給呢?”江歲寧直視著對方問道。
三萬兩銀子,還當(dāng)真是說的出口。
楊國公拿了七萬兩來這黑市,短短功夫便被占去一大半,難不成黑市就是靠此盈利的?
“我這伙計可是難得才找到的,你不給錢他就沒辦法治傷,萬一要是死了,你害我折損伙計,那我可只能讓你把命留在這里抵了?!?/p>
說著,赫連掌柜看了一眼麻五郎,后者一臉麻木的拔出了袖子里面的短刃。
短刃在燭火的映照下透著幽藍(lán)的寒光,一看便知上面涂了毒。
“你們別胡來!”喜兒連忙望江歲寧身前站了站,伸手想要護住她,同時還不忘對著程渡開口,“我們家小姐可是給你付了銀子的,要是小姐出事了,你也休想拿到剩下的銀子!”
程渡無奈的聳了聳肩,先是勸說了一下赫連掌柜和麻五郎稍安勿躁,隨后又對著江歲寧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不缺錢嗎,還是按他們說的做吧,在這黑市之中能拿錢換命已經(jīng)是……”
“除了契約上約定的那一萬兩之外,我一文錢都不會給。”江歲寧徑直打斷了程渡的話。
這堅定的語氣就連程渡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赫連掌柜更是瞬間黑了臉,“看來你是要錢不要命了!”
“錢我要,命我也要?!苯瓪q寧目光落在麻五郎手中的匕首上,忽然嗤笑了一聲,“赫連掌柜若是看我們是弱女子,覺得嚇唬嚇唬就能乖乖讓我們交出銀子的話,那只能說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p>
赫連掌柜面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緊接著一雙眼睛越發(fā)直勾勾陰沉的盯著江歲寧。
“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黑市雖然不受朝廷律法的約束,但想來自有一套運行規(guī)則。這錢莊的生意若想要長久,自然不可能都是這種趁火打劫,坐地起價的事情。所以,我相信赫連掌柜不敢對我怎么樣,更不敢殺了我。否則……”
江歲寧語氣微微停頓,眼神越發(fā)篤定。
“壞了規(guī)矩,你們的那位樓主恐怕不會饒了你?!?/p>
赫連掌柜顯然沒有想到江歲寧會這么說,皺眉黑臉,神色越發(fā)狠厲。
“哼,原本想讓你掏些銀子了事,可沒想到你個小娘們竟然敢搬出樓主來嚇唬我,既然這樣,不把所有的錢留下,休想有命走出去!”
隨著赫連掌柜話音落下,麻五郎已經(jīng)拿著匕首開始朝江歲寧逼近過來。
喜兒慌忙想要上前攔住,可是卻被江歲寧一把拽住,她看著麻五郎,繃緊了神色道:“我不信你們真的敢就這么隨便殺了客人。”
赫連掌柜眉頭皺得越發(fā)狠,而麻五郎也越逼越近。
就在離江歲寧只剩下一步之遙的時候,終于,麻五郎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赫連掌柜。
后者見如此這般都還是沒嚇住江歲寧,雖然心頭十分失望,但也只能就此收手,示意麻五郎后退。
他語氣不悅的開口:“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娘子,這膽子倒是不小。不過,算是讓你說對了。”
樓主定下的規(guī)矩,為了保證生意長久,的確不能隨便殺了來這黑市的客人!
喜兒一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聽到這話才猛然松了口氣,下意識看向自家小姐。
江歲寧繃緊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想了想,又道:“那若是剛才我松口答應(yīng)了嗎?”
“那便只能怪你膽小,沒有守住這些銀錢的資格?!?/p>
“不怕壞規(guī)矩?”
“簽個給五郎治病,自愿饋贈的契約,就不算壞了樓主的規(guī)矩?!焙者B掌柜渾不在意的開口。
這一招,之前嚇唬過不少人,成功的次數(shù)也不少。
在看到眼前人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板上釘釘,定然可以嚇出錢來??蓻]想到,一個弱女子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
“你這膽量,瞧著倒不像是尋常女子,莫不是衙門的探子!”赫連掌柜瞇了瞇眼,懷疑的目光投射在江歲寧身上。
“赫連掌柜這是沒騙到銀子,就開始信口開河了嗎,朝廷若真的無能到那般地步,派我一個女子來做探子,那你們黑市也不用害怕防備朝廷了?!苯瓪q寧語氣里面帶著些許被懷疑的不快。
赫連掌柜想了想,“這話說的還算有道理,不過,你也的確是膽大。”
江歲寧垂眸,語氣發(fā)苦,“這銀子是我父親冒了天大的風(fēng)險留給我的,如今他已經(jīng)被流放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的心血白白折損。”
聽到江歲寧這么說,赫連掌柜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將銀子交給了她,完成了這樁生意。
走出錢莊的時候,江歲寧感受到程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停下腳步道。
“難不成你也懷疑我是朝廷的探子?”
“這倒不至于?!背潭蓳u頭,“不過,你剛才真的不害怕嗎?”
江歲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攤開了掌心,上面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你覺得呢?”
程渡看著那血痕,下一刻,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
“這是黑市最好的金瘡藥。”
不待江歲寧接過,他又道。
“一百兩銀子一瓶,謝絕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