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之面色一變,“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本王自知攔不住裴大人的赤膽忠心,那自然只能想些其他的辦法。于是便派人抓了一些百姓,若是今日陪大人踏入皇宮半步,那些人便會立刻死于非命,屆時……”
“你簡直是無法無天!”
裴照之一下子站起身,怒目看著肅王。
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他想過對方會用何種辦法勸說他放棄面圣,甚至想過對方可能會直接動手,但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用無辜百姓的性命作為威脅。
堂堂王爺,平日里面受著萬民供奉才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可是如今卻將人命視作草芥,將那些無辜的百姓作為談判的籌碼,簡直是無恥至極,喪盡天良!
肅王抬眸看著裴照之,悠悠笑了一聲。
“裴尚書,不管你如何惱火,也不管你心中如何辱罵本王,但是那些人命現(xiàn)在捏在本王的手里面?!?/p>
裴照之怒火更盛,斥責(zé)的話語即將脫口而出時,看著肅王的神情,他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看現(xiàn)在這情形,不管自己說些什么,辱罵也好,勸說也罷,恐怕都不能夠說服肅王。
不過……
“下官憑什么要相信王爺?shù)脑?,或許王爺只不過是在故意誆騙?!?/p>
“那些人命對本王來說不值一提,就算一口氣通通都?xì)⒘吮就酰膊粫R幌卵燮?。但是對于裴大人來說就不一樣了,你是一個好官,而且是一個幾乎稱得上愛民如子的好官,你真的能夠用那些無辜百姓的性命同本王一起做賭冒險嗎?”
裴照之臉色白了下去。
是了。
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用那些無辜之人的性命去冒險。
哪怕肅王爺很有可能說的是假話,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就算只有一點點可能,他都不能夠去賭。
“天理昭昭,王爺當(dāng)真以為你能夠阻攔到什么時候,就算今日我沒有入宮,可是這件事情已經(jīng)查到了這般地步,皇上知曉那是早晚的事?!?/p>
肅王笑道:“本王需要的時間也已經(jīng)不多了?!?/p>
“你當(dāng)真還在執(zhí)著于復(fù)活之術(shù)嗎?”
“這是本王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輕易放棄?!?/p>
“那王爺有沒有想過,你做下這么多錯事,害了這么多條人命,縱使有一天那位清塵道長真的復(fù)活了,可是王爺恐怕也難以和他相守。這樣一來,這么多年做的事情真的還有意義嗎?更何況,復(fù)活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p>
“有沒有意義,有沒有可能,輪不到你們來告訴本。反正這條路已經(jīng)走了這么多年,本王如今想要回頭也來不及了?!?/p>
“沒有來不及,王爺現(xiàn)在若是肯回頭的話,至少算得上是及時醒悟,到時候……”
裴照之話未說完,便徹底被肅王爺那譏諷的眼神徹底打斷。
對方戲謔的看著他,那神色分明是在清楚地告訴裴照之,他既不打算回頭,也不在意什么及時醒悟。
一切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地步,那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緩緩呼出一口氣,裴照之剩下的話語消散干凈。
“看來不管下官怎么說,都只是白費口舌了?!?/p>
“既然裴大人清楚,那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直接做決定吧,是交出口供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去死?”肅王爺臉上帶著期待的笑意,似乎對于裴照之的選擇很感興趣。
自己僅僅只是說了他手上拿捏了一些無辜之人的性命,既沒有讓裴照之看到那些人,也沒有提供任何其他的證據(jù)。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應(yīng)該都不會選擇相信自己,更不會因為這幾句話就把辛辛苦苦查來的證據(jù)拱手送出來。
但是,他卻很期待裴照之的選擇。
他想看看這位刑部尚書到底有多么在乎人命,是否在乎到已經(jīng)足夠的愚蠢。
裴照之捏緊了袖子里面的口供,一張臉也繃得緊緊的。
好不容易得來的口供,他自然不想就這么交出去,可是……
肅王的行為似乎已經(jīng)不能從正常人去判定,說不定他真的抓了許多無辜之人。
“若是我交出口供,王爺便能保證真的放了那些人嗎?”
“當(dāng)然,他們的性命對本王來說沒有意義,只要口供到手,本王自然沒必要去殺他們?!?/p>
裴照之緊盯著肅王,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松開了攥著衣袖的手。
“好,下官將口供交給王爺?!?/p>
一直站在旁邊的吳管家驚訝的看著裴照之,顯然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做出了這么個決定。
裴照之沒有理睬那詫異的眼神,只是從袖子里面拿出口供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今日下官雖將口供交了出來,但還是想說,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既然王爺做錯了事情,那就一定會受到懲罰,只不過是或早或晚罷了。”
肅王拿起放在桌上的口供,展開看了一會兒,才笑著開口。
“裴大人還真是心善的愚蠢,不過,本王很喜歡?!?/p>
裴照之沒有再說話,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剛才在樓下幫著吳管家攔住裴照之的二人,立刻擋到了他面前。
“讓裴大人走吧,本王想要的東西已經(jīng)拿到了,另外傳信過去。放了那些人,不要傷了他們的性命?!?/p>
“是?!倍藗?cè)身讓開了路。
直到裴照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吳管家才詫異的說道。
“王爺,老奴真沒有想到,如此愚蠢之人也能夠當(dāng)上刑部尚書?!?/p>
其實王爺根本沒有抓什么人,剛才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欺騙裴照之罷了。
他原本以為王爺不會成功,可是沒有想到,裴照之竟然真的在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情況下就交出了口供,太可笑了。
“的確愚蠢?!泵C王點頭開口,可目光悠悠,已經(jīng)不見了剛才的笑意,“但對于天下百姓而言,這樣愚蠢的官員,恐怕他們倒是喜愛的很?!?/p>
“王爺,您是不是有些欣賞這位裴大人?”吳管家問道。
肅王點頭,“是,像他這般的官員,在朝堂之上實在是太少了。”
說完之后,他忽的又笑了一聲,“不過也是,凡事太過便容易生禍,朝堂之中一心只裝著百姓的人,往往會死得更快?!?/p>
裴照之他們一口一句執(zhí)念,可困于執(zhí)念當(dāng)中的,又何止自己一人。
只不過眾人的執(zhí)念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