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男人的聲音低啞沉穩(wěn)。
是沈傲!
一瞬間,白英心頭的恐懼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喜悅!
當下,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跳下床,來到窗口掰開窗栓,隨著抬起木窗的一角,院子里的情況也跟著映入眼簾。
漆黑的夜色中,圓盤似的月亮高懸于空。
如銀的月光傾灑在空曠的院子里,帶著幾分水汽的冷風撲面而來。
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就站在窗前。
因為逆著光的緣故看不清他的五官,他就那么站著一動也不動,仿佛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滴答滴答——
水滴自男人衣角滴落,在他腳下的地面上暈開一小團水漬。
盯著面前的男人,白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是水鬼變成了沈傲來鎖魂?
還是沈傲死后變成了水鬼,來找她上演人鬼情未了?
雖然這兩個答案都讓白英感到害怕,但出于對沈傲的思念,最終還是敵過了心里對鬼的恐懼。
“進、進來說?!?/p>
白英側(cè)身讓開為位置。
嗒!
下一刻,男人一手撐著窗臺,靈活地翻身躍入屋內(nèi)。
因著這下側(cè)著身的緣故,月光依稀照清楚了男人現(xiàn)在的樣子。
留著很有精神的寸頭,嘴角繃緊的線條強悍有力,五官優(yōu)渥,唯獨眼角眉梢處帶著些許的疲態(tài),顯然許久都未得到過休息。
最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衣裳還濕著。
白英眨了眨眼睛,偷偷瞧了眼出現(xiàn)在沈傲身后的影子,這才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有影子,不是水鬼。
“沈傲你……”
白英正要開口詢問沈傲怎么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兒,對面的男人忽然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五指緊扣著她的腰,用力得仿佛像是要陷入她的身體里。
身上帶著幾分風塵仆仆的匆忙。
白英被沈傲的這一突然舉動,搞得有點兒懵。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男人抬起冰涼的手,撥開她額間的發(fā)絲,虔誠地親吻印下一吻。
就連吻也是冰冰涼涼的。
沈傲的火力一直很旺,他身上從未有過如此低的溫度,白英不知道沈傲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不免升起幾分擔憂。
下一刻,她的耳邊響起沈傲的聲音,嗓音又沉又啞,仿佛蘊含著再深沉不過的感情。
“謝天謝地,還好你沒事?!?/p>
沈傲輕吐出一口濁氣,那顆懸了半天的心總算踏實地落回了肚子里。
還好白英沒事。
不然……
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一直很清楚白英對他而言很重要,但從未失去過并未清楚地意識到重量究竟有多重,直到發(fā)生了今天的事情,他才清晰地意識到——
白英重要到,他已經(jīng)無法接受沒有白英的日子要怎么過。
聽著沈傲語氣中濃濃的在意不加絲毫掩飾,白英怔然間,心里泛起絲絲縷縷的暖意。
原來沈傲這么在乎她的嗎?
唇角勾起一抹甜蜜的淺笑,白英的身體自覺放軟,張開雙臂回抱住沈傲結(jié)實的腰腹,柔聲寬慰道:“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p>
“嗯?!?/p>
沈傲抱住白英的力道更大了幾分,滿身的筋骨都繃得緊緊的。
兩人正你儂我儂,不可分割。
一旁,忽然響起一陣兒煞風景的輕咳聲。
“咳咳咳!”
待在床上的賀詩雯尷尬地咳嗽出聲,“喂!你倆注意點兒影響好不好,這里還有別人呢?!?/p>
沈傲聞言扭頭望去,夜視能力極佳的他很快就辨認出床上縮著的那一坨是賀詩雯這個災(zāi)星,臉上表情頓時那叫一個難看,“賀詩雯?你怎么在這兒?!?/p>
“喂!你這話什么意思!”
賀詩雯氣結(jié),“我跟著白英一起掉河里的,不跟她在一塊兒,我不就死了嗎!”
沈傲這話的意思怎么搞得她該出事兒一樣?
雖說人和人之間總是有親疏遠近的,但也不能疏遠到盼著她死吧!
“你沒死那真是太可惜了?!?/p>
沈傲緩緩放開白英,將她護在身后,對著賀詩雯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
也不怪他對賀詩雯沒什么好臉色。
之前的事情暫時不提,今天中午他往河邊趕的路上就從小戰(zhàn)士的口中得知,要不是賀詩雯閑的沒事去河里摸魚,白英為了救落水的賀詩雯,也不會跟著落水……因此和他失散。
可惜了。
賀詩雯這個始作俑者竟然沒出事。
沈傲的目光中毫不掩飾自己對于賀詩雯的厭煩。
他生平最是厭煩像賀詩雯這種不講規(guī)矩,沒有本事不老實待著,還自我感覺良好整天凈跟著添亂的人!
要不是有賀團長這層關(guān)系,賀詩雯的處分早就吃了一籮筐了!
當然,在沈傲這個情人的眼里,白英就算不講規(guī)矩,那也是足智多謀心中另有主意,才不會跟著添亂。
嗯……就算真的添亂了,那也是為了鍛煉他帶隊的能力。
總之,白英是沒有錯的,有錯的人只能是賀詩雯!
對于自己的這個想法,沈傲非但不覺得自己是在區(qū)別對待,反而還覺得自己是慧眼識英。
“沈傲!你你你你……”
這可給賀詩雯氣了個半死。
她以前怎么會覺得沈傲這個人很優(yōu)秀,會是她的靈魂伴侶呢?還舔著臉去追求過對方?
現(xiàn)在看來,沈傲還沒有白墨好呢!
最起碼白墨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里還是在乎她的。
沈傲這家伙直接盼著她死??!真服了。
“好了好了,別吵了。”
眼瞅著兩人的戰(zhàn)火就要升級,白英趕緊跳出來打圓場,她先是安撫好了賀詩雯,“沈傲他沒那個意思,他就是……他就是比較嚴厲,你也知道當干部的不嚴厲管不住手底下的兵,見諒見諒啊。”
“哼!”
賀詩雯抱著胳膊,氣沖沖地扭過頭去,“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白英松了口氣。
見已經(jīng)安撫好了賀詩雯,白英又扭頭安撫起了沈傲,“好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我這不是沒事嗎?倒是你,你怎么一個人過來了?部隊這么快就趕到這附近了?”
沈傲搖搖頭,“沒有,我順著河流來的下游,要比連隊步行快上不少?!?/p>
“什么?!”
聞言,白英是真的驚了,“你你你、為了找我們跳河了?”
沈傲否認道:“不是找你們,是找你?!?/p>
聽見這話,床上的賀詩雯直翻白眼。
行吧行吧,她就是個順帶的,她已經(jīng)習慣了。
反正沈傲這張狗嘴里,再吐出什么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她發(fā)誓,自己都不會再生氣了!
“呃……那連隊咋辦?”
白英被沈傲的話噎了一下,見沈傲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她也就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心里卻暗暗記了下來。
原本,她一直以為在沈傲心里,他的職責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沒想到,沈傲竟然為了她不惜冒著生命危險……
在為沈傲這份沉甸甸的感情動容的同時,她也為沈傲感到擔憂,她不想看到因為自己,沈傲在工作上出現(xiàn)紕漏……
似乎是看出了白英的擔憂,沈傲抬手摸了摸白英的腦袋,溫聲安撫道:“沒事,連隊那邊我安排了趙大勇盯著,很快就會來跟我們匯合?!?/p>
“啥?你一個連長竟然脫離連隊?”
賀詩雯都聽傻了。
沈傲為了出來找白英,竟然擅離職守?
說好的盡職盡責呢!
搞半天就是單純的不在乎她的死活是吧?
沈傲朝賀詩雯丟過去一記冷刀,就連聲音也是冷颼颼的,“回去后你想告狀盡管告,正好我也要原原本本地告訴賀團長,你這次干的好事?!?/p>
“……你!太過分了!”
賀詩雯氣得滿頭的頭發(fā)都快豎起來了,恨不得下床去找沈傲拼命。
她這一生氣,就忘了壓低聲音。
屋里頭的嘈雜聲,頓時驚醒了正守在門口的白墨。
白墨睡覺本就淺,加上今晚還要保護白英和賀詩雯,所以只是簡單地倚靠著門板瞇了一會兒。
此刻聽到動靜兒,他趕緊出聲往屋里詢問道:
“小妹,你們怎么了?”
“沒……”白英還沒來得及說明情況。
賀詩雯眼珠一轉(zhuǎn),提高了幾分聲音,“白墨,救命!有男人闖進屋里來了!”
一聽這話,那還了得?
白墨沒等著白英過去給他開門,直接用肩膀頭子一頂門板,把門給撞了開來。
本來白天的時候門就被王鐵軍給踹開過,門閂都斷了,現(xiàn)在自然攔不住白墨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甚至撞開門的時候都沒出太大聲音。
剛才為了說話,沈傲早就關(guān)上了窗戶。
屋里頭現(xiàn)在黑燈瞎火的,乍一眼看去還真瞧不清楚什么東西。
白墨只能依稀看見屋里頭的三道人影。
床上的人影應(yīng)該是賀詩雯。
地上兩道人影,一道高一道更高,較為纖瘦的那一道明顯是白英,另一道健碩地擺明了是個男人!
對方離白英還特近,一只手都搭在了白英的腰上。
見到這一幕,白墨自動理解成了男人闖進屋里,想要對屋里頭的兩個姑娘行不軌之事。
“放開你的狗爪子!”
白墨眼中幾乎要冒出火焰來,頓時他整個人就如離弦之箭般朝著沈傲沖了過去。
“二哥住手!他不是……”
白英還沒來得及叫停,沈傲扶著她腰的那只手就已經(jīng)微微用力,將她推到了更安全的床邊。
“離遠點兒,別傷到。”
沈傲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但其中似乎蘊含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男人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前沖中的白墨微微挑眉,還沒等他想明白這一點,對面的男人不退反進,也朝他攻了過來!
砰!
拳對拳。
拳頭碰撞之下,骨骼都咯吱作響。
白墨被震得手臂發(fā)麻,神情浮現(xiàn)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好強的力道!
記得王鐵軍一行人都是些大老粗的莊稼漢子,里頭沒有身手這么厲害的人啊。
這男人是哪來的?
還沒等白墨想明白,沈傲的第二道攻勢又來了!
這次是驟然出腳,白墨著急忙慌下抬腳應(yīng)對,對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腿像是踢到了鋼板。
原本,他還可以一戰(zhàn)。
可是不巧,上次丹尼斯去劫車,他的腿部不幸中了一彈,盡管之后丹尼斯讓人給他做手術(shù)把彈藥取了出來,用藥什么的也沒有虧待他,傷勢恢復(fù)得算是很快了。
但也注定是不可能恢復(fù)到之前的水準了。
“嘶!”
白墨吃痛退開,因為牽動了大腿處的舊傷,強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彎下了腰。
“住手!”
逮著這個空隙,白英趕緊過來解釋道:“沈傲,這是我二哥。二哥,這是沈傲?!?/p>
“沈傲?”
白墨一怔。
身處黑暗的空間久了,總算也能看清楚一二。
面前的男人身著軍裝,眉宇間滿是對他的不屑與輕蔑。
確實是沈傲。
白墨擰緊眉頭,緩緩直起身來。
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告訴他,沈傲就是知道是他才動的手。
果然——
沈傲甩了甩同樣略有些麻的手掌,斜睨了一眼白墨,算是回答了白英剛才的話,“我知道他是你二哥?!?/p>
他打的就是白墨!
要不是因為白墨,白英也不會受到連累。
就算是白英的親哥哥也不能讓白英受委屈,何況還不是,加上對方還曾對白英抱有那種念頭……
之前沒人敢管教白墨,那就換他這個做妹夫的來!
“呃……”
白英嘴角一抽,沒搞明白二哥和沈傲啥時候發(fā)生的矛盾,忍不住扭頭求證道:“二哥,你和沈傲是不是有誤會啊?”
沈傲意味深長地掃了白墨一眼。
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應(yīng)該很清楚吧?
白墨低下頭,“沒有?!?/p>
白英皺緊眉頭,隱約感覺兩人在瞞著她什么,可一時間又想不通。
也就在這時——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原來是王鐵軍正好出來撒尿,聽著對方正往這邊走,屋內(nèi)幾人的神情皆是一凜。
他們之間確實是有矛盾,可面對外人時還是要一致對外!
危急時刻——
白墨也顧不上和沈傲的恩怨,將其暫時擱置在一旁,閃身出了小屋擋在門口。
下一刻,王鐵軍湊過來,笑得無賴:“哎,你剛進去了?里頭又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