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林秀娥正在編竹筐,林翠兒坐在她身邊,聽著外頭的熱鬧,一臉興奮,“娘,外面怎么這么熱鬧呀?”
她探頭探腦,想要出去看看。
見林翠兒站在院子門口張望,紫玉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從屋子里走出來,一臉不屑地看向她,“是我家夫人來了。”
她所說的夫人是許氏。
“你最好不要東張西望的,小心沖撞了貴人?!?/p>
林翠兒回頭,滿臉都是怒氣,“貴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和我娘也是貴人……”
林秀娥抓住了林翠兒的手,“翠兒,別再胡說八道了?!?/p>
紫玉冷笑著,“對呀,翠兒小姐你還是聽林大娘的話,人生來就分貴賤,這種事情不是你不認(rèn)命就行的?!?/p>
“林大娘,我家夫人來了,我得過去請安。”紫玉嘴角微微勾起。
她是五福嬤嬤娘家的侄女,被派來這小院子伺候林氏母女,一方面是要盯著她們兩個。
另一方面,也是姑姑幫她找的好差事。隨便偷懶,姑娘也不會說她。
五福嬤嬤希望紫玉能安分守己,安穩(wěn)度日。
等過兩年,求著姑娘給她許一門好親事,相夫教子。
可紫玉心里卻覺得自己年輕又漂亮,總存了攀高枝的心思。
見許氏來了,忙趕著去主子面前露個臉。
林秀娥仍然在編她的竹筐,頭都沒抬,隨口說道,“去吧。”
見紫玉走了,林翠兒氣急了,不斷地在地上跺腳,“嫂嫂明明說派紫玉來照顧我們的,那她就是丫鬟,我就是她主子!”
“她憑什么不把我們當(dāng)回事?哪里有半點(diǎn)丫鬟的樣子?”
“行了,你別再說這些話了?!绷中愣鸢阎窨鹑拥降厣?,“現(xiàn)在我們在侯府里,有吃有喝已經(jīng)很好了……”
“這當(dāng)然不夠!我想讓她也喊我一聲翠兒姑娘!”
林翠兒越想越生氣,見娘親也不理她,干脆自己偷摸溜出了院子。
遠(yuǎn)遠(yuǎn)的,她瞧見了一個穿著華麗,雍容華貴的夫人,應(yīng)該就是紫玉口中所說,她們徐府的夫人許氏。
眼前的許氏和她娘親林秀娥差不多的年紀(jì),可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許氏身上所穿的,都是華貴的綾羅綢緞,陽光下隱隱泛著光芒。
衣擺上繡著的那只鳳凰,精妙絕倫,好像隨時都會飛出來。
許氏前頭走了好幾個婆子,身后還有好些個丫鬟。
這樣子的陣仗,林翠兒從來沒有見過。
前幾天她聽娘親說,要求著世子爺幫她找一門好親事。
林翠兒看著許氏裙擺上的那只鳳凰,他們林家村首富家的夫人,也不可能穿這樣的衣服。
什么樣的好親事,也比不上留在侯府里。
許氏來的時候,徐望月正在東暖閣里和長姐一同用著點(diǎn)心。
因著昨夜裴長意特意和她聊天,徐瑤夜的心情好極了。
這樣破天荒的事情,讓她覺得裴長意定是對她有了情意。
徐望月端坐著,低垂著眸子,乖巧溫順的模樣。
長姐方才給自己夾了一只蝦餃,此刻又讓五福嬤嬤給自己盛了碗粥。
她并不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但見長姐心情好,她自然不會掃興。
“昨晚上沒出什么紕漏吧?”徐瑤夜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
她話雖這么問,其實(shí)心底里明白,昨夜定是好得很,不然裴長意也不會留下和她郎情妾意地聊天。
徐望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長姐放心,什么紕漏都沒出,昨日……”
她剛要開口說裴長意在后背寫字的事,就聽見門外響起碧玉欣喜的聲音,“大姑娘,二姑娘,夫人來了?!?/p>
“快讓母親進(jìn)來?!毙飕幰寡劢敲忌叶际切σ猓D(zhuǎn)頭看了一眼徐望月,“你剛才想說什么?”
徐望月知道許氏每一次來,都會屏退左右,單獨(dú)和長姐說話。
她搖了搖頭,反正“以正合”這三個字她答出來了,那此事兒應(yīng)該也算是過去了,沒必要和長姐說得如此細(xì)節(jié)。
此刻她心情這么好,聽了昨天晚上的細(xì)節(jié),又該發(fā)脾氣了。
五福嬤嬤打著簾子,親自迎了許氏進(jìn)東暖閣。
“你也在?”許氏挑眉,眉眼疏淡,在徐望月身子上下掃過一眼。
“她現(xiàn)在便要走了,去跟著二公子練字?!毙飕幰褂性S多話想要和母親說,忙尋了個由頭把徐望月送走。
徐望月自然不會礙事。
她轉(zhuǎn)身出東暖閣,見碧玉和五福嬤嬤一人拎著幾個大包袱往里頭走。
她心里覺得奇怪,好像許氏每次來,都會親自帶好幾包東西,包得極為嚴(yán)實(shí),讓人一點(diǎn)都瞧不出里頭是什么。
侯府里什么都不缺,又何須許是每次從外頭帶進(jìn)來呢?
“這幾包是大夫給你開的新藥?!痹S氏壓低了聲音,為了避人耳目,這些藥都是她每每進(jìn)侯府來看徐瑤夜,親自帶來的。
見徐瑤夜臉色一沉,許氏握住了她的手,“好了,熬過這一陣,你就是將來侯府世子的娘親,侯爺夫人?!?/p>
聽到侯爺夫人這四個字,徐瑤夜嘴角牽起,面露得意。
“母親,昨夜世子爺,特意留下和我聊天?!?/p>
“哦?”許氏并不意外,輕輕端起茶盞,“你且說說,聊什么了?”
“聊什么重要嗎?”徐瑤夜有些意外,過去她和那上郎將一見面,便是甜言蜜語。
和裴長意倒好似,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
許氏失笑,“聊什么自然重要,男人同你聊什么?便是把你視作什么?!?/p>
徐瑤夜點(diǎn)頭,似懂非懂地說出“以正合,以奇勝”這六字,又將昨夜細(xì)節(jié)說來。
她說得有些累了,半靠在榻上,端了一盞甜茶,喝上了兩口。
“這六個字出自孫子兵法,我自然是沒學(xué)過,世子爺好似故意為難我。”
“你說他拿孫子兵法來考你?”許氏臉色一沉,這事有些不對勁。
“有何不對勁?”徐瑤夜也緊張起來,“母親覺得有什么問題?”
許氏搖頭,“縱然你是才女,沒讀過兵法也是正常的,他為何要問你?會不會和徐望月有關(guān)?”
剛剛她瞧見徐望月,未施粉黛,嬌嬌弱弱地站在那。
侯府養(yǎng)人,她出落得越發(fā)水靈了。
這樣的嬌柔美人兒,最會勾人魂魄。
若不是她們半點(diǎn)辦法都沒有,許氏絕不允許女兒身邊,有這樣的一個女子晃來晃去。
“不會的?!毙飕幰瓜肫鹦焱履乔优车哪?,冷笑了一聲,“就她那個沒出息的東西,有什么事情都會告訴我,根本不敢瞞著我?!?/p>
“母親,我和世子爺朝夕相對,我很了解他。”
“他定是以為我這汴京城第一才女,應(yīng)當(dāng)是學(xué)過兵法,能和他交流的。”
“都怨我,過去應(yīng)該學(xué)一學(xué)的。若是我能在兵法上和他討論一二,他一定會對我另眼相待的?!?/p>
徐瑤夜說著話,甩了甩帕子,“這幾日我要找?guī)妆颈鴷煤醚芯垦芯??!?/p>
許氏嘆氣,過去她總以為自家姑娘聰慧,拿捏男人不在話下。
可如今看來,倒是她高看了徐瑤夜。
“傻丫頭,世子爺要討論兵法,身邊多的是小廝謀士?!?/p>
“你是他的夫人,你們兩個人相處,便是不談侯府之事,也該談?wù)勶L(fēng)花雪月,談什么兵法?”
許氏想到方才徐望月?lián)u曳身姿的背影,心里頭就不安穩(wěn)。
“你之前不是說有法子撮合徐望月和二公子嗎?如今此事進(jìn)展的如何?”
她眉眼一沉,眼中的怨毒像是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若是不除了她,我總放心不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