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厝與陳中耀是這么說的。
朝堂上他依然是這么說的。
“臣感激陛下恩賞,但臣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既是柳家贅婿,哪怕身為子爵,也依然要住在柳家才好。”
他一本正經(jīng)道:“況且月初身懷有孕,害怕驚嚇,陌生的環(huán)境會讓她心生不安,臣會帶妻子回柳家安居?!?/p>
齊霄帝:“……”這次輪到他罵罵咧咧。
所有人都沒想到,陛下今日開朝便大加贊賞了袁厝睿智勇猛、為大齊造福。
可袁厝轉(zhuǎn)眼就向齊霄帝請旨,不去子爵府居住,而且要等柳月初生下孩子之后再任職!
“咳咳,袁大人愛妻如命,也是有目共睹,但鴻臚寺少卿的職務(wù)您還擔著呢,也沒聽誰家的媳婦兒懷了孩子,就連差事都不要了的!”韋天軒一直都盼著袁厝歸來,卻沒料到這人是回來了,卻要撂挑子?!
“陛下皇恩浩蕩,可袁大人不能恃寵而驕??!”左丞姜久威陰陽怪氣,畢竟他的小女兒沒能嫁成袁厝,反而嫁了右丞府的紈绔子。
這事兒怎么想他都很窩火,看到袁厝就來氣。
“袁大人功績顯赫,當初明知妻子有身孕也只身去邊境走訪。如今立功回來,你們還不容人家歇一歇?地主家的驢也沒這么使喚的?!庇邑┮膊皇瞧脑龋幌霊唤猛?。
姜久威斜他一眼,“事有輕重緩急,大齊的基業(yè),難道比不過一個女人生孩子?”
“左丞大人的意思是,沒有袁大人出面,大齊就要完蛋了?”右丞語氣幽幽。
“你這是胡攪蠻纏!”
“我是在講道理?!?/p>
“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事情吵不出個結(jié)果,也只能聽陛下決斷。齊霄帝下意識瞄了一旁的醇親王,卻見醇親王的臉色青紫灰綠,好似重病患,怕也是被袁厝自詡“贅婿”二字給噎到了。
畢竟他之前一直自詡為袁厝的親爹,未曾想到兒子偏偏做贅婿。
“想回柳家就回柳家,朕的子爵府也不是破爛貨,你不住還能沒人要?”齊霄帝忍不住的吐槽一句。
“要,當然要,那是月初要來的賞賜,臣命孬福薄,也是一時不敢受這么大的恩惠,陛下容臣緩一緩,好歹適應(yīng)了這么高位的身份?!痹冗@話說得眾人又很想打人。
什么叫命孬福?。?/p>
如若之前不知道也就罷了,袁厝的確十二歲就父母過世,自力更生。
但如今不一樣了啊,那里還站著一個要認他為親生子的醇親王呢!
倘若能有醇親王這么一個親爹,他們也樂意十二歲時就自力更生,過上十年苦日子。
醇親王嘴唇抽搐,豈能聽不懂這話?
“你怪本王也無妨,本王的確忽視了你這么一個孩子的存在。往后本王一定會補償你的?!彼麖纳铣?,便一直盯著袁厝。
袁厝的五官眉眼,的確很似那個女人。
內(nèi)心的回憶又被勾起,所以他剛剛才一直都沒有說話。
袁厝自當不認,“微臣在懷州也聽說了醇親王尋子之事,但微臣的確不認識什么親王夫人,也有生身父母?;蛟S是親王殿下誤會了。”
“本王沒有誤會,當初為你接生的大夫、接生的婆婆還有親歷者全都找到了,你可不信本王的話,但他們的話務(wù)必當真。”醇親王一派慈愛目光,更有愧疚的痛徹心扉。
袁厝一本正經(jīng),“冒昧之言,還望殿下不必介意,倘若微臣連殿下都不信,為何要信那些陌生人?”
“即便是微臣的親生父母另有他人,也該微臣親自去查才合理?!?/p>
醇親王噎住,這是什么邏輯?
齊霄帝看了半晌倒很開心,“行了,大喜的日子,這件事可以擱置后議。懷州具體什么狀況,你還要詳細告知諸人,朕很想知道,可否有實力與楚國一戰(zhàn)!”
陳洪武已經(jīng)送了急件給宮中,楚國侵犯。齊霄帝只怨懟發(fā)現(xiàn)礦脈的時間沒有早一些,否則軍備齊全的狀況下,楚國就沒有這個膽量了!
袁厝一本正經(jīng),“沒有?!?/p>
“哪怕裝備齊全?”齊霄帝恨不能心梗。
“可現(xiàn)在不齊全啊?!痹葦偸譄o策,“天時地利人不和,畢竟兵器的打造需要時間也需要錢,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之事,陛下莫要輕舉妄動,還請三思!”
袁厝忠言逆耳,但他的態(tài)度卻讓諸臣很滿意。
“臣同意袁大人之意,一切還需從長計議!”右丞開口。
“其實也可用一小股兵力去試試。”
“那是人命?!?/p>
“可袁大人不是軍人,對此評判得不見準確?!?/p>
“……”
眾臣又議論紛紛。
袁厝站在一旁,百無聊賴,時不時偷偷看向殿外的太陽升到何處,他是真的在盼著陛下宣布散朝,他想回家。
齊霄帝終于被說得沒了信心,召了兵部工部的人去御書房,宣布散朝。
袁厝聽到這兩個字,似要飛奔,而醇親王卻把他喊住,“我們聊聊可好?”
袁厝倒嘶一聲,還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就走到殿外,一同駐步。
“你想要什么做彌補?本王是真心要認你回皇室,你是大齊的皇家子嗣,就不該漂泊在外?!贝加H王這話模棱兩可,也沒指明袁厝到底是誰兒子。
袁厝端望醇親王,未有晚輩對長輩的恭敬。
他比醇親王高一些,身形相似,包括醇親王的一身長袍都與他風格雷同。
“沒必要,微臣的日子過的很好,也根本沒有攀附皇室的心?!痹仁终J真。
“就這么痛恨?可你還在為大齊立功建業(yè)?!贝加H王故意試探,“甚至做得格外的好,比皇室的所有子嗣都要好?!?/p>
“不是微臣好,而是他們差?!痹纫槐菊?jīng),“況且,微臣也不是為大齊皇室,而是為妻兒家眷,為天下子民?!?/p>
醇親王輕笑,“倒是宏愿雄偉,只怕力不從心?!?/p>
“踏破千山,江河飲馬,孤城獨戰(zhàn),殘月荒丘,下官已為大齊尋到了自保之地,合懼身名濁流?”
袁厝說完這四句,便拱了拱手,只身離去。
醇親王渾身戰(zhàn)栗,嘴唇顫抖,這是他刻在石碑上的字!
“殿下!”
“急訊!”
福悅公公迅速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