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留夏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她生活在一個陌生的海島,那里有像是藍色玻璃的透明海,有腳踩在上面,細細軟軟很舒服的白沙灘,她還有小船,是漁民換了更先進的漁船之后,淘汰下來的。
嚴厲又溫柔的養(yǎng)母,花了八十塊把小木船買了下來,還給了她一副老舊的魚竿說:“你要用魚竿把八十塊錢釣回來?!?/p>
養(yǎng)母似乎很窮,但有很多很多像她一樣的孩子。
八十塊對她來說,是很多很多孩子三天的菜錢。
養(yǎng)母沒說。
可她知道,養(yǎng)母心疼她是小啞巴,給她買小船,是希望她如果有不想和人相處的時候,可以劃著自己的小船,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著。
再后來。
沈尋來了。
慢慢的,她在島上不管去到哪里,都不再是形單影只。
她總是要不停歇的跳舞,因此就懶得做功課。
沈尋總是有很多辦法,哄著她寫完一頁又一頁的作業(yè),一張又一張的卷子。
他說:“你以后想和我分開在不同的城市么?不想就好好寫,好好的學,以后我考到哪里,你就考到哪里!”
她慢慢的從縣里跳到了市里,再去省里,然后全國比賽。
養(yǎng)母到底有那么多的孩子要照料,偶爾會有缺席,但沈尋卻次次都會陪著她。
有時候比賽的成績不理想,她人前無所謂。
但回到住的地方,就哭得好似要斷氣了,沈尋每次都很著急,變著法子的哄她高興。
可他不是個很會耍寶哄人的人。
她看不下去,也就不哭了,然后暗自較勁,下次得拿到更好的榮譽,不能讓沈尋總看她哭鼻子,他又很不會哄人!
時光就這樣一點點過去。
她和沈尋相伴許多許多年,成了人人羨慕的戀人。
再后來……
她喜歡的大海,奪走了她的沈尋。
可真的是大海嗎?
她在睡夢中,掉進了一個個黑洞之中,她和沈尋過往的種種,都在黑洞中,扭曲成了可怕的畫面。
然后她看到了那間裝潢奢華的房間。
以及和沈尋長得一模一樣,氣質卻全然不同的臉。
他嘴角始終掛著笑容,卻說著最殘酷的話。
他是陸衍沉,是他制造了那次意外,害死了她的沈尋?。。?/p>
她在夢里歇斯底里,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搗碎撕爛。
直到哼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她轉身忘去,看到了久違的家,低低矮矮采光也不大好的房子,是她和沈尋以及養(yǎng)母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的小家。
那里承載了她人生中全部的幸福和安寧。
沈尋穿著白T恤牛仔褲,坐在屋頂上,哼唱著島上哄孩子的歌謠,望著碼頭的方向,好似在等著誰回去。
許留夏心中的憤怒,被莫大的傷痛吞沒。
她朝著那邊跑去,可不管怎么跑,明明都近在咫尺了,可她就是到不了家。
許留夏最后是在痛哭中醒了過來。
“留夏……”
熟悉的臉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許留夏看著,眼淚不斷滾落,她抬手,輕撫過眼前人的眉眼:“你是誰?”
她開口,嗓音沙啞無比。
陸衍沉頓時覺得整個人似乎被萬箭射穿。
“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陸衍沉卑微至極,將臉頰靠在許留夏的手心,哀求的看著她。
許留夏看著他,心好似空了一個巨大的洞,冷風呼嘯灌入。
她的記憶還是殘破的,但她想起來沈尋是誰了,也知道了沈尋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還知道沈尋是怎么死的。
“想起來了?!痹S留夏漠然的看著陸衍沉,眼底再無絲毫愛意,“你是我找到的,阿尋的替身?!?/p>
陸衍沉瞳孔猛地一顫。
“真可憐啊,替身居然想通過改動我的記憶,取代正主?”許留夏滿目譏諷,直接抽回了被陸衍沉握著的手,漠然的收回視線,“滾出去?!?/p>
“老婆,你忘了之前和我說好的,不管從前發(fā)生過什么,我們……”
“我讓你滾出去!”許留夏忽然激動起來,也不知道手邊是什么,抓起來就往陸衍沉腦袋上砸去。
病歷夾尖銳的角,直接劃破了陸衍沉的額頭,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推門進了來。
正是謝昀笙夫婦還有匆匆從港城趕過來的陸欣瑤。
許留夏視線掃過這幾人,不斷有新的記憶洶涌而出。
看似慈眉善目,對她十分寵愛的謝昀笙夫婦,在她回到京市之后,趕走了得了癌癥的養(yǎng)母,然后她……
許留夏腦海里,歐麗琴臨死前的一幕,無聲肆虐而過。
“她死了……”
許留夏陡然變得茫然無措。
睡夢中的記憶,只告訴她阿尋死了,可媽媽怎么會死呢?
“留夏,好孩子!”沈玉儀試圖靠近。
“別過來??!”許留夏失聲尖叫,蜷縮到病床的一角,“你們逼死了院長,兇手!佛口蛇心的兇手,滾!滾出去!”
沈玉儀雙手顫抖不止。
謝昀笙沉默的看著,好似早就準備好了,會有這樣一天到來。
“還有你!”許留夏怨恨的看向陸欣瑤,“我對你不好嗎?所有人都不要你,都當你是垃圾一樣,是我,是我沒有放棄你!?。∥耶斒俏矣H的妹妹,你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要和他們一起騙我?。?!”
“對不起……”陸欣瑤慌亂不已,眼淚不受控制的洶涌落下,“我是怕告訴你真相,你會有更嚴重的情況出現(xiàn),對不起……”
“滾!滾??!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都給我滾!”
許留夏抓起枕頭以及一切能挪動的東西,朝著對面砸過去。
“你冷靜一點!”
陸衍沉上前,抓住了許留夏的雙手。
許留夏拼命掙扎,又踢又咬,可到底是體力不敵,很快被陸衍沉摁回了病床上。
陸衍沉的胳膊上、手背上都是帶著的牙印。
許留夏的唇齒之間也有鮮血。
她望向陸衍沉的目光,怒極、恨極。
“你懷孕了,不能這樣激動!”陸衍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許留夏先是一愣,后有露出茫然的神色:“不可能,你騙我!”
“一會兒我讓醫(yī)生把報告拿過來給你看?!标懷艹琳Z氣柔和,“在那之前,你安靜一點,不要傷到自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