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雪時知道的全部。
元翎皇后在史書上未留下姓名,哪怕她是天熹帝畢生所愛,甚至是最愛,死后除了謚號之外,也只以一個“沈氏”便囊括了全部。
也或許,天熹帝命人記載下了她的生平,但是,被后來的那位繼承人或那些動蕩的血色烽火里被毀了去。
所以,后世只知道元翎皇后姓沈。
無人知道,她原本有個美麗的名字:沈驪珠。
…
“娘親,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啦。”
雪時語氣輕松,沈驪珠卻聽得驚心動魄。
她的雪時,竟然會落得這樣悲慘的下場。
沈驪珠無法接受。
心情浮沉,像找不到依托,舉目皆茫然,她沒注意到假山處有一抹衣角閃過。
折射流銀,華貴如墨。
雪時卻漂亮的眸子微瞇。
那是……
“雪時?!鄙蝮P珠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她握緊了女兒的手,輕聲道∶“你說,歷史有可能改變么?”
“也許呢,誰知道?!毖r笑了笑,仿佛穿成那位悲催和親公主的人不是自已。
她又問驪珠,“那么娘親呢,您要跟他回去嗎?”
問這話時,雪時余光瞥向某處,只見那抹衣角微動。
“我不知道……”沈驪珠慢慢地回答說。
她沒想過李延璽會找來,所以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沈驪珠向往自由。
從前,她未曾得到過真正的自由。
這四五年里,卻是得到了。
見世間疾苦,哀民生多艱。
然而,有時候?qū)δ切┛嚯y,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過往那些愛恨,也逐漸被磨平。
“娘親是當局者迷?!毖r說,“你不知道自已現(xiàn)在對他算是怎樣的感情,但是我能看得出來,娘你對他來說是什么?!?/p>
沈驪珠也有了絲好奇,“是什么?”
“是浮木,也是繩索。”雪時道,“只有你在,他才會成為一個明君?!?/p>
因為這明媚山河有你在,他才愿意好好治理天下。
你不在了,他就成了冷血殘酷的君王。
眼前,似迷霧被撥開。
沈驪珠忽然微微停下,道:“雖然我不知道歷史上的元翎皇后為什么那么選,但我決定跟他回宮。”
行醫(yī)只能救一人。而李延璽做一個明君能救千千萬萬人。
北晉不能因一人而衰亡。
雪時也不應(yīng)該淪落為和親公主。她有滿身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驚奇才華,她可以做到旁人不能做到的事情。
而她——
甘愿成為李延璽的繩索。
套住他。
一輩子也無妨。
…
雪時再次瞥向假山時,那抹衣角已經(jīng)不見了。
但,她私下找到了李延璽。
“太子爹,剛剛偷聽我和娘親講話的人,是你對吧?”
李延璽沒有否認,反而凝眸問道:“……你和阿姮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微啞的聲音透露出他并不平靜的內(nèi)心。
“嗯?!毖r點了點頭,“是真的,娘親或許沒有告訴過你,我生而知之。”
竟然都是真的……
李延璽眼尾曳出了絲暗紅。
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七八分確信了,不是么?
很早就想過,若是他登基,只會立阿姮為后,他唯一的皇后。
就連封號“元翎”都想好了。
元,有原配正妻之意。
她就是他認定的妻子。
若是他們有了女兒,就封號“長樂”。
而這件事,他只在心里想過,誰都沒有告訴。
絕對不會是巧合。
無人知道那一刻,他的震驚。
原來,他的妻子會那么早就過世,死于難產(chǎn),而他期許此生長樂的女兒,竟然會被他立下的繼承人送往敵國和親,故土難返。
李延璽閉了閉眼,眼底猩紅一片,怕嚇到雪時,努力克制著情緒,彎腰撫了撫女兒的發(fā),像是允諾般道:“爹爹會保護好你和你娘親,一定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fā)生?!?/p>
雪時仰起頭,笑道:“既然如此,太子爹,咱們打個商量吧?”
這是他和阿妲的女兒,眉眼長得像驪珠,阿姮還叫她冠著他的姓氏。
所以看著小姑娘,李延璽心里有說不出來的柔軟。
甚至將那滿腔悲痛、驚怒、戾氣,都暫時壓過。
“嗯,說說看。”
雪時道:\"太子爹,你也知道我娘身體柔弱,生下我時就將近疼了一夜險些難產(chǎn),所以子嗣艱難。您將來想要立娘親為后,可若是娘親沒有兒子,恐怕朝中大臣將來也會逼您納妃。這樣……我娘絕對不會再理你,也不會讓你再踏入她的房門一步。”
“而且娘親起初不愿意跟你回宮,心里未必沒有這樣的顧慮。所以——”
\"我女扮男裝,稱作男兒,娘親和您都不會再有后顧之憂。”
“——如何?”
說罷,雪時眸光一轉(zhuǎn),望向李延璽。
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想出來的破局之法。
既然做公主這么可憐,無法長樂,那就做皇帝吧。
雪時也并不怕被拒絕——
因為她知道,自已這個太子爹是個瘋批,為了她娘什么都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