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熵?
熵是在物理學、信息論等多個領域都有重要意義的概念。
熵就是衡量一個系統(tǒng)有多混亂或者不確定的指標。
越混亂越難預測,熵就越高。
沙民語言里并沒有熵這個詞,因此老村長跟阿曼連說帶比畫,噴了阿曼滿臉唾沫星子這才說明白。
秦瓔一直旁聽。
這幾日她也不是白混的,一直在學習沙民語言,已經能聽懂一些諸如水、肉之類的簡單詞匯。
在老村長已經著急得僅存的后槽牙搖搖欲墜時,秦瓔用一個詞粗糙概括——無序。
這種如水銀的東西混沌無序,傳言中是天神帶來的。
可以是杯盞可以是甲胄也可以是刀尖或鞭子。
從這種東西化為梭形,險些將阿曼腦袋扎開花來看,它具備變形能力可以化生萬千。
好東西?。?/p>
秦瓔謹慎湊近關著水銀滴的銹水罐。
罐子是很多年前沙民遺落在水窖底部的打水罐,上邊全是銅銹。
被阿曼撿來充作臨時小監(jiān)獄。
那一滴帝熵被關押在里頭左沖右突。
卻撞不破人手可以捏碎的銹罐。
就在這時,銹罐里的帝熵突然趴在金飾上迅速震顫起來。
分明只是指甲蓋大小一滴,但顫動之下,竟發(fā)出如拉響警報般的刺耳聲音。
此時正是半夜,這聲音尖銳至極。
秦瓔暗道不好。
“它可能在召喚同伴,阿曼告訴村長讓村民們立刻遠離所有金屬物?!?/p>
“身上的飾品也摘下?!?/p>
這種東西吞噬金屬,尤其喜歡黃金。
而庫西部的人,愛用駱駝刺穿孔往身上扎釘子。
假設這種尖銳的聲音是在召喚同伴,那么佩戴金屬飾品或許會成為第一攻擊目標。
僅是尋來水玉帶來穩(wěn)定水源這一點,秦瓔庫西部聲望獲得了極高聲望。
路過小孩都要給她遞只當零食的烤甲蟲。
她一聲令下,老村長吆喝起來。
除了阿曼和秦瓔,在場所有人都在摘飾品和釘子。
其中最痛苦的,莫過于庫西部的老薩滿。
這位放到現代也堪稱行為藝術家。
自十二歲在鼻翼扎下第一顆釘子,至今四十五年,金銀銅鐵遍布全身。
他摘了橫貫鼻梁的,又解開腰帶,往胸前和褲襠里掏。
秦瓔瞟了一眼,和阿曼齊齊覺得辣眼睛別開頭不看。
紅色砂巖上,一件件鐵器和釘子被聚攏在一堆。
旁人身上的釘子都摘盡了,只有老薩滿還在那掏褲襠忙活。
不知他把釘子扎在了哪,想保命但生扯著又疼。
齜牙咧嘴在襠里忙活半天沒摘下來,夜里只聽他嘶嘶抽氣的聲音。
秦瓔簡直氣笑。
銹罐子里那滴‘水銀’發(fā)出的聲音越發(fā)高亢。
月色下簌簌聲響起,是從水窖里傳來的。
夜半月明如水,月下突然亮起一道銀芒。
銀芒通天接地,反射銀色月光,像是一條連通天地的銀線。
銀芒一閃,直直朝著這邊來,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要到眼前。
見老薩滿還在那畏手畏腳,秦瓔將丟下的小匕首撿起,拋到他腳邊,果斷道:“剁了!”
她幾天只能學會簡單的詞,發(fā)音還不太標準,但這個剁字還是能讓人聽懂的。
老薩滿難以置信地抬頭。
神使大人這下的是哪門子可怕命令啊?
那玩意是隨便能剁的嗎?
老薩滿看看秦瓔,又垂眼看看褲襠,最終閉眼一咬牙,硬生一拽。
手再拿出來時食指上套了個帶血的小環(huán),他捂襠將這小環(huán)遠遠丟開。
在這剎那,所有人都看見一道飛馳而來的水銀一頭撞在了銹水罐上。
咚的一聲,借著全力沖來的力道,竟在銹爛的罐壁上撞出了一個黃豆大小的眼。
被囚禁在銹罐里那一滴,立刻朝著這缺口擠出,與后來的這滴水銀匯作一道。
放棄了兩件黃金首飾,直撲向遍地鐵器。
和食黃金不同,這‘水銀’吞噬其他金屬的速度快到讓人頭皮發(fā)麻。
銀銅鐵,不拘什么材質悉數覆蓋上去,眨眼間靠著吞噬膨脹到了拳頭大小。
隨后,眾目睽睽下,這拳頭大小的玩意一陣蠕動化為一桿小槍,槍尖直指秦瓔。
秦瓔頭皮都發(fā)炸,沒想到這死玩意竟那么記仇。
阿曼閃身擋在秦瓔面前,但他彎刀都被吃掉了,赤手空拳干不了什么。
在那小槍急射而來時,秦瓔將阿曼推開。
勉勵避讓同時手指畫了一個符號,準備放棄這具身體回歸箱子外。
阿曼猝不及防,被她推得滾落在黃沙中。
目眥欲裂看著那道銀芒即將從眉心貫穿秦瓔的腦袋。
就在這時,只聽叮的一聲。
九環(huán)嘩啦作響,半人高的白色猿猴躍起。
如身手矯健的刀客,在電光火石間以背負的金刀將襲來的銀芒拍開。
陳中郎將的護帳小猴,長臂握著與它同高的金背刀,護在秦瓔面前。
見武器上被吞噬了一個小口,這狗臉小猴一齜牙,沖著彈飛的帝熵發(fā)出尖銳威嚇叫聲。
見護帳小猴來了,秦瓔知道這處的動靜引來了豐山驍騎的注意。
她側頭,果然見一小隊騎兵借月色在朝這邊趕。
為首的,正是中郎將陳昭。
方塊臉的武將騎著他的美麗小馬,一手控韁一邊瞇眼看。
方臉瞇眼,遠看像是只留胡須的藏狐。
這支騎隊來勢洶洶,地面砂礫都振得簌簌顫動。
被護帳小猴拍開的水銀帝熵,滴溜溜滾動了一圈后,化為圓形,竟朝著水窖逃去。
“怎么回事?”
還沒到近前,陳昭的喝問先響起。
他翻身下了坐騎,神情驚疑不定看向秦瓔。
事到如今,想要獨自發(fā)掘探索水窖下的回廊已是不可能了。
秦瓔只得老實交代。
她表達能力不錯,幾句將事情始末說清。
陳昭臉上神色變換數次,最終定格為一種牙疼三天沒地看牙醫(yī)的扭曲表情。
他一張嘴鳥語花香:“爺爺的,這破地怎么會有帝熵這種東西。”
他扭頭對身邊一個士兵吩咐道:“傳令,拔寨東移五十里。”
聽他意思,這玩意他認識。
秦瓔神情一動,打聽道:“為什么要拔寨離開?這種東西很可怕嗎?”
要是真很可怕,她就得準備帶著庫西部遷移跑路了。
陳昭連下了幾道軍令后,這才抽空對她道:“倒也不是可怕,只是此物纏人麻煩?!?/p>
豐山驍騎里武器軍械眾多,還有束縛大型異獸的鎖鏈鐐銬。
要是被這種東西沾上吞噬,必生大亂。
哪怕只招惹到指甲蓋那么大一點,也能吞噬增大,和蟑螂具有共性——都可以一拖鞋拍死,但繁殖能力叫人頭疼。
陳昭急令大營后撤后,視線轉移向了秦瓔。
“得將帝熵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