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瓔開門的手頓住。
她和老苗老刀嚴格來說接觸時間不長,但也算有共患難的經(jīng)歷了。
兩個小老頭對她還是不錯的。
秦瓔大概也能猜到,讓他們兩個同時離職的原因。
前后兩次大事,尤其這次,那湖心島死了不少人。
事發(fā)后,只有地下一層和地面茶樓的人走脫了一部分。
被堵在二層以下的人,全滅。
死亡人數(shù)現(xiàn)在都還沒統(tǒng)計出來。
這些人的興趣愛好再怎么上不得臺面殘忍不堪,改變不了他們有錢有地位的事實。
影響太惡劣。
云瀾市警局和文保所的班子,估計都要大換血。
接下來的時間,云瀾市一定不平靜。
老苗和老刀只是卸職已經(jīng)算是體面。
秦瓔向后退了半步,免得這時進去讓兩個老爺子尷尬。
護士見狀,明白她的意思,沖她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去忙。
秦瓔站在走廊上,里面的對話透過門縫隙傳出。
剛才說話的人又道:“你們二位都是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p>
“你們胸前掛滿軍功章?!?/p>
那人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道:“苗立新,我知道你二兒子十五年前失蹤在翠屏山,你很難釋懷?!?/p>
“可是文保局的工作真的不適合二位?!?/p>
“給自己留一分體面,也別害了年輕人。”
會議室中安靜下去。
秦瓔都可以想象老苗此時的模樣。
她緊緊皺眉,所以老苗執(zhí)著要找的,是十五年前失蹤在翠屏地區(qū)的兒子?
她正想著,身旁悄么聲來了兩個人。
文昊還是那樣,沉默站在一邊不愛說話。
宗利一臉衰像。
他拿回懷夢草抓住殷旭,本來是大功一件回去升職加薪的。
但人背時起來是霉運沖天。
攤上這樁事,不吃掛落已經(jīng)萬幸。
他沖秦瓔扯著嘴角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這兩苦瓜往秦瓔身邊一站,苦得抓把空氣,都能攥出一泡黃蓮水。
秦瓔恐霉運染身,很沒義氣地往旁邊走了兩步。
一直沒動靜的房間里,傳出椅子響動。
老苗的聲音傳來:“我承認錯誤,愿意卸職。”
老刀也跟著表態(tài)。
兩人又說了些什么,從房間里出來時,看著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
老苗迎面看見秦瓔,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滿臉愧色。
想來也是,滿打滿算秦瓔這才正經(jīng)上班幾小時,人躺著進了兩回醫(yī)院。
作為上司如何不羞?
老苗沖秦瓔擺擺手:“對不住了?!?/p>
他沒多說什么,和沉默的老刀一起離開。
走時,兩人尤其老苗背都佝僂了許多。
或許是看秦瓔臉色差,難得主動說話的文昊低聲道:“不用擔心他們。”
“老苗的大兒子。”文昊伸出食指比了個向上指的動作,“軍長?!?/p>
秦瓔有點難過的表情一收。
好家伙,別人是我的市長父親。
擱老苗這是我的軍長兒子?
這樣一算,老刀必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兩來直播算卦賣紙扎?
這時,門里剛剛說話的人又喊:“宗利,來了就進來,在門口等死呢?”
這位顯然跟老苗他們說話時,十分客氣收斂脾氣了。
這一聲吼,才暴露出真性情——也是個暴躁老哥。
宗利打哆嗦,臉擰成一團,壓低聲音對秦瓔道:“里頭是陳副局長?!?/p>
說罷用一種小學生面見教導主任的痛苦神情,推開了那扇門。
秦瓔略側(cè)頭,打量這文保局理論上的二把手。
一看就是一驚。
健身房里雙開門壯漢她是見過的,雙開門中年人這是真沒見過。
里頭的中年人,一頭針似的花白短寸。
坐在會議桌后,都能看見他壯得不像樣的身板。
察覺到秦瓔的視線,他抬眼,鷹隼似的銳利視線掃來。
看清是秦瓔后,神色緩和了些,招呼道:“你就是秦瓔嗎?你也進來?!?/p>
“還有那個誰。”
他沒記住文昊的名,順嘴喊了進去。
他打量了一下秦瓔,道:“醒得比預計時間早多了?!?/p>
秦瓔早前聽說,治療她的三號藥劑是這位副局長申請并親自帶到云瀾市的,對他感激一笑。
估計也不好意思,比起訓宗利,這位陳副局長對秦瓔要友善客氣得多。
問了她的身體狀況,話音一轉(zhuǎn),告知秦瓔她直接轉(zhuǎn)正了。
對此秦瓔一點不意外。
不說懷夢草的事,只這一次,雖然她昧下四支,但還是帶出一支猙的基因藥劑。
再讓她當個臨時工,哪方面都說不過去。
正式成為文保局員工,再往上爬接觸到更多秘密,是秦瓔期望的。
她微笑認下。
別看對秦瓔和顏悅色,陳副局長是把宗利文昊兩個罵得狗血淋頭。
尤其宗利,遭受了最多炮火洗禮。
好生罵了幾通,陳副局長才氣呼呼坐下:“我們再對對當時的情況?!?/p>
當時的情況沒什么好說,秦瓔左右只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履歷干凈清白,這件事全過程里她沒有半點嫌疑動機,也確實是意外牽涉進這樁事。
秦瓔相信她一定經(jīng)住了查,才會轉(zhuǎn)正。
如她所料,陳副局長兩條濃眉緊皺,終是體諒她燒成那鬼樣,又恰逢本地中元節(jié)讓她先回去休息。
文昊和宗利兩人繼續(xù)留下挨罵。
秦瓔繞道去看了尹敏敏他們。
估計是一起當人質(zhì),他們處得不錯,三個正在病房斗地主。
在穿著新風衣的張朗那,秦瓔拿回了她的手機。
秦瓔沒多呆,很快借中元節(jié)之故離開。
她沒有著急去領(lǐng)韓烈和夫諸。
今天七月半焚燒冥包,滿街都是人,他們目前的體型實在沒法往家里領(lǐng)。
她這般想著,朝家走。
縱然下著小雨,但不少人全家出動帶著冥包去劃定的區(qū)域焚燒。
秦瓔孤身與人群擦身而過。
踏進家門前,她聽見暗巷中傳來一聲幼犬的叫聲。
她走過去,正與一只半邊身體燒傷,看起來酷酷的花點小狗對上視線。
還真找來了。
秦瓔蹲下身,沖小狗崽招手:“來吧,餓不餓?我先給你弄點吃的?!?/p>
話音落,酷酷小狗崽肚子里傳來咕嚕嚕幾聲。
沒正眼看秦瓔的小狗僵硬了一瞬,隨后覺著丟臉,拿個屁股對著她。
但尾巴緩緩翹起來,以微弱幅度搖了一下。
這臭德行看得秦瓔眼中帶笑,伸手拎住它頂瓜皮,把它抱進懷里。
“走吧,帶你逛逛新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