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手電的強光照在男人綠色眸子上,微擴張的瞳孔沒有半點反應。
秦瓔站在三步之外,先看了看旺財。
白花點子小狗警覺的聞聞嗅嗅,卻沒有在這個男人身上聞到癭顱的氣味,反而被孜然體臭熏得皺鼻子。
秦瓔握著手電,在這男人臉上晃了晃,借著光看清了他胡子拉碴的臉。
暗綠色眼眸,黑色微卷發(fā)輪廓深邃,鷹鉤鼻占據(jù)面中顯眼位置,是典型的意國南部長相。
這男人木頭樁子一般站在空蕩蕩的走廊里,直勾勾的模樣與被癭顱影響的石婆一家極像。
這啟明樓里遍布不知其數(shù)的癭顱,秦瓔有理由懷疑這男人也受到了癭顱的影響。
但她沒有掉以輕心,緩步走到近前后,迅速出手將這男人按倒擒拿在地。
男人的胳膊很粗壯,隔著衣服能感覺到壯碩的肌肉,換做正常情況秦瓔想把人撂倒得費一番功夫,但現(xiàn)在她輕易將這人放翻在地。
秦瓔把他的手臂反擒,膝蓋壓在他背脊上,叼著手電空出一手在他身上摸索,想從他身上找到些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
但這男人兜里空空如也。
秦瓔想了想,翻開男人的衣領,卻發(fā)現(xiàn)他連衣服標簽都特意撕毀。
旺財有心幫忙,但它鼻子太靈又有點嬌氣,聞不得這男人身上復雜的氣味。
秦瓔戴著帝熵所化的銀色手套上下翻找了一圈,沒找到什么線索,拿下嘴里叼著的手電,活動了一下發(fā)酸的下巴。
手電光晃動,秦瓔正想尋個東西把這人綁起來時,突然感覺壓在膝蓋下的身體正在不自然的顫抖。
活死人一樣趴在地板上的男人額頭挨著臟污地面,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息,恍如尸變。
頭頂梁柱傳出窸窣聲響,是潛藏上方的韓烈發(fā)出示警。
秦瓔立刻收手,帶著旺財后退幾步。
就在她退開后,被她壓制的男人仿佛要變異一般,一邊抽搐一邊喉中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秦瓔遠遠用手電照去,見他臉上青筋暴起,還沒來得及細看,那男人哇的嘔吐起來。
酸臭味道彌漫開來。
和石婆一家嘔吐時的樣子頗像,但吐出的東西發(fā)綠。
秦瓔用手電掃了一下頓覺反胃,那男人吐出來一些混合淡綠胃液和碎蛔蟲尸似的玩意——是嚼碎的癭顱碎片。
這里的氣味,除了惡心還多了幾分危險,秦瓔察覺自己的思維正在變慢。
“旺財!”她喊了一聲又退幾步,確保自己完全離開癭顱體液影響范圍。
年久失修的木質樓板踩得吱嘎作響,退到遠處的秦瓔借著好視力一邊觀察一邊思考。
那男人胃里吐出的癭顱全是嚼碎的,并不像是被癭顱寄生,反而像是被主動嚼碎咽下的。
那個異國男人,在以癭顱充饑。
秦瓔看了一眼臟睡袋的方向,眉頭緊蹙:“為什么?”
癭顱長那樣子,即便扯謊說有壯陽作用,只怕也沒幾個人夠狗膽咽得下去。
這男人的嘔吐物里,有且只有癭顱碎片和癭顱發(fā)綠的體液,沒有其他任何食物。
秦瓔想了想,移動腳步來到擺放在一角的臟睡袋旁,用腳尖輕輕踢了踢睡袋旁的幾個空罐頭。
“旺財,幫我盯著。”秦瓔招呼了一聲后,蹲身撿起一個空罐子。
空罐頭很新沒有銹跡,上面的生產(chǎn)日期也很新,但罐頭舔得干干凈凈,連一點油花都沒留下。
“他沒有食物和水?!鼻丨嬙谛闹凶黾僭O,“所以嚼食癭顱充饑,以癭顱體液解渴?”
雖然猜測惡心了些,但十分接近于真相。
“為什么?”秦瓔放下空罐頭。
這啟明樓雖說爛尾擺在這,但秦瓔上來的樓梯保存完好,不至于讓人走不出去。
“他是癡傻了走不出去本能吃癭顱充饑,還是走不出去不得不吃癭顱充饑?”
二者區(qū)別太大,如果是第二種……
秦瓔猛站起身,朝長廊一側的房門踢去,緊鎖的門發(fā)出沉重砰砰聲,門被秦瓔踹開。
秦瓔踹開這間房靠近建筑外側有窗戶,雨聲赫然放大。
臟兮兮的玻璃窗戶外,是鐵灰色的雨幕,秦瓔走近窗邊向下看,隨后愣住。
高度不對。
秦瓔很清楚記得,她所在的樓層是第十八層,但窗外所在的位置目測只有四到五層的樣子。
從這扇窗戶,秦瓔甚至能清楚看見摔死在樓前,七零八碎那仁兄的尸體泡在積水里一片粉紅。
她和韓烈連帶著旺財,無聲無息從十八樓被轉移到了樓下。
秦瓔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碎尸,帝熵化為銀色手套服帖在她右手。
她叮叮敲了敲玻璃,看著樓下碎尸。
難怪那些癭顱附身的木偶追到走廊就停住腳步,走廊里果然有問題。
整個十八層被無聲無息整體挪動,這種事情是一般癭顱可以辦到的嗎?
看著樓外被大雨沖刷的碎尸,秦瓔輕拍手上的帝熵。
這個高度以帝熵的韌性和延展力,化成絲線一定能夠到地面。
秦瓔蹲下身,扯了下旺財脖子上的項圈試試牢固程度,打算先送旺財離開危險。
旺財雖外貌是小奶狗,但身為星隕墜地而誕生火焰的禍斗,它小腦瓜子很聰明。
見秦瓔自己留在危險,要把它送走,旺財突然發(fā)怒,唇吻之間溢出硫磺味煙氣,甩屁股掙脫秦瓔的手。
跑開幾步汪汪兩聲,它,旺財絕不做臨陣脫逃之汪。
秦瓔無奈還想解釋利弊,突然外頭傳來響動。
雨季鐵灰色的光線中,門前搖搖晃晃走過一個身影,是剛才被秦瓔放倒那位仁兄。
那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角還掛著淡綠色沫子,雙眼失焦,行尸走肉一般拖著步子向前走。
旺財小爪子朝前邁了一步,回頭看秦瓔,沖秦瓔一挑豆豆眉。
雖不知道它的小狗臉怎么做出那么復雜生動的表情,但秦瓔準確接收到了它的意思。
旺財不走,并且示意秦瓔別誤事趕緊跟上。
秦瓔嘆口氣,沒奈何跟了上去。
她們尾隨著那個神志不清的男人進入黑漆漆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