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堆疊,雷霆回響在山谷之間只是一瞬間的事。
秦瓔只見一團黑棉花似的玩意,霎時間占據(jù)整片視野。
在這些‘黑棉花’中,可聽刺啦的電弧聲。
伴隨一聲似雷聲的叫,暗光流轉(zhuǎn)的紫藍翅尖劃破云層。
這叫聲十分威猛有穿透力,便是箱子外的秦瓔都聽得生出一層雞皮疙瘩。
韓烈緊握韁繩,控制住座下焦躁畏懼的馬匹。
面對高位格的雷鳥,馬匹沒有直接跪倒或是發(fā)瘋跑走已算訓(xùn)練有素。
“是什么?”
王敞臉上的嬉皮油滑盡去,他仰望漫天雷云低聲問武二。
武二瞇眼細看,想從云層中偶爾露出的龐然巨影看出點端倪。
但雷云中的巨型鳥影穿梭極快,只偶爾在雷云中泄出一根暗光流轉(zhuǎn)的羽毛。
武二還想細看,天上雷聲忽然越響,隆隆震得山谷都在抖。
一陣烈風(fēng)卷起砂礫直撲人面門。
“下馬避讓!”
王敞臉上日曬雨淋的粗皮,被風(fēng)中砂石刮得滿是血條子,聽得韓烈一聲命令,他自馬背上翻身而下。
一陣噼啪聲,擦著他耳朵而過。
王敞身上一麻,聞到了自己頭發(fā)燒焦的味道。
他罵了聲娘,死死拽住韁繩,讓自己盡量藏身在馬后。
他不停活動微麻的手指,正要喊話時。
突然一道銀光,從山丘下的村落破云而來。
尾部拖著一根小指粗細鐵鏈的弩箭,約有一人高。
破風(fēng)而來時,聲勢駭人。
攪合進雷云中,通體銹紅色的弩箭上噼啪炸響無數(shù)電弧,全都沿著弩箭后的鐵鏈被引走。
黑沉沉的云中,傳來一聲低嘯。
不知是不是穿梭的雷鳥被弩箭擊傷,只見黑云翻滾一瞬后竟是一下散開。
韓烈仰望天空,只見那支從天空落下的鐵索弩箭和翅膀纏著電光飛遠的巨鳥。
“雷鳥?”
他低聲喃喃自語,只是不等他細思,遠處山谷中傳來一聲呼喚:“你們是大夏的救兵嗎?”
這喊聲嘶啞得像是嗓子里堵滿了銹,叫人聽了都忍不住喉嚨發(fā)干。
韓烈收回遠眺的視線,遙望向聲音出處。
只見下方山丘村落,村前的箭塔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身上披著破爛麻衣,臉上手上都被臟兮兮的布條包裹。
就是這個衣著怪異的人,以箭塔射出了弩箭。
他見韓烈等人極為興奮,立在箭塔上不住的招手。
“走!”
韓烈心中有看了一眼那巨鳥遠去的方向,心中莫名覺得不妥。
但他未動聲色,只令眾人進村。
他們踏進村落的過程十分順利。
那箭塔上的人個頭極高,猴子一樣爬了下來,朝著韓烈等人跑來。
他臉上覆滿臟布條,但露出的一雙眼睛滿含希冀:“可是玉衡軍到了?”
韓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從馬鞍側(cè)摘下水囊拋給他。
滿身包裹臟布條的男人,身上氣味像是六月天生蛆的咸魚,臭得嚇人。
接住水囊的簡單動作,一股子惡臭從他身上扇來。
烈日當頭,王敞閉眼搖晃了一下。
先前和云中瑞獸擦身而過沒受傷害,但王敞亂糟糟的頭發(fā)胡須,因電弧影響紛紛豎直。
像個炸毛栗子的他,忍不住豎起手掌在臉前扇了扇:“兄弟,你這味比我三叔的腳丫子還嗆人?!?/p>
身上滿是布條的男人不理他,兀自仰頭狂飲水囊中的水。
韓烈水囊里灌的是秦瓔提供的電解質(zhì)飲料,可以快速補充身體水分和電解質(zhì)。
男人狂飲時一兩滴從他的嘴角滴落,布條滑開了些,可見他纏著布帶的皮膚上滿是燒傷痕跡。
這些燒傷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流淌下黃色膿水,男人身上那股惡臭便是因為這個。
他面容可怖,但韓烈?guī)兹硕嘉绰冻鱿訔壷狻?/p>
韓烈一拱手道:“多謝相助?!?/p>
男人的個頭和韓烈差不多高,只是要消瘦很多。
他后頭滾動狂飲幾口后,戀戀不舍放下水囊,一抹嘴道:“我是此間村長阿曼,敢問諸位大軍可在后方?可有吃的喝的?”
說到吃的喝的,他雙眼放光。
只是他的期盼,只怕無法圓滿達成。
“我等從武威郡城來此,須得先了解發(fā)生了什么。”
韓烈的話,讓叫阿曼的男人眼中亮光熄滅。
不是朝廷玉衡軍,是武威郡來的?
阿曼捏著水囊的手緩緩攥緊,他冷哼一聲:“怎么郡守大人又要指派什么任務(wù)了?”
“可現(xiàn)在什么都不成了?!卑⒙恢干砗蟮拇迓?。
“為了采摘不死草,村民們都死得差不多了?!?/p>
在他的示意下,韓烈等人走到一扇被木條封閉的窗戶前。
阿曼信手一掰,脆朽的木板他硬掰開。
一陣粉末狀的煙霧從木條斷裂處炸開,韓烈屏氣避開一瞬后看清了屋中情形。
不大的小屋,層層疊疊摞滿直挺挺的干尸。
阿曼信手丟掉手里的碎木道:“瞧,為了不死草,都死了!”
“活著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扯開自己臉上的布條,露出面皮都被燒爛的臉:“用中原人的話說,都是我們的報應(yīng)!”
“是我們違背山神契約的報應(yīng)?!?/p>
他聲音悲壯愴然。
“我們砂民部落曾與大夏締結(jié)盟約,可我們的忠誠換來的只有奴役。”
“只有你們的不守諾言。”
韓烈正要說話,耳邊傳來秦瓔的聲音:“別攔住他,讓他發(fā)泄一下。”
雷云散去韓烈他們走進這村子,秦瓔從高處可以更清楚的看見這村子的破敗。
整個村子一片死寂,看起來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
但聽村長阿曼的問話,帶水了嗎帶糧食了嗎?
還有那死也要將引路瓢蟲送出去的干尸,這村子應(yīng)該還有需要救援的活人。
這種情況下,讓對方發(fā)泄一下胸中怨氣更好。
秦瓔說著話,已開了兩瓶礦泉水灌進澆花水壺中,并往里加了兩只補液鹽和維生素。
依舊是救荒套餐,想來這里也是需要的。
果如秦瓔所料,阿曼滿腔怒火在失望后一股腦發(fā)泄出來。
在他還想說些什么時,村子深處傳來細細的哭聲。
阿曼立時閉嘴,回首看去,只見一個坐在沙地上哭泣的大肚孩童。